第 56 章
楚桓嗣北境布兵的软肋,跃然眼前,因太过仔细,继而又叫人毛骨悚然。
“似乎是有意展于诸人瞧的!”我喃喃自语,先瞄了眼脱逃的去路。
“若真是,俯首就擒为妙!”抬眸撞上一对琥珀眼,我听大魔头哼了声。
“逮我二人有何用?若是圣上真有意,不如看个大方!”我转念一想,整张脸都快贴了上去。
“能瞧见的,大抵也是人臣知晓的,而这不可洞见的,却常在心中!”尉迟璿璥抱臂站立在那山河壮阔前,细细研读了一番,大概是同为帝君之故,瞅着那地图时,竟微微动容。
“主上也是如此么?”我问。
“世人皆如此,只是国君更多些!”
尉迟璿璥茶眸一泓水光清冽,容易让人一不留神就掉进他此刻的坦诚里。
“本殿也有不可洞见的东西!”
我摸了下自己活蹦乱跳的心房,心想还好我娘未将我生成一直肠子、傻热血的女子,这让我在此世不必太过无用,当然我如是说,也换来了尉迟璿璥残酷的一记白眼。
“宫中那位叫做叶少溥的师傅,平日可有教你一些洞察世事的学问?”
“《中庸》”我答的十分伶俐,课业举步维艰,并非我愿,这让我苍白的脸孔看起来愈发凄惨。
“孤以为你并非是一蠢蛋,甚至可以多学一些!”尉迟璿璥煞有介事地一说。
多日的观察,我以为尉迟璿璥是这样一个人,他若说你是蠢蛋,你便是蠢到无可救药,他若赞你孺子可教,若非无聊,便是讽刺挖苦的反语手法。
于是我一旁含沙射影道:“谢主上教诲,真知自当多多益善,本殿就怕遇到了蠢蛋,误入歧途!”
“那御案上有一物,是孤感兴趣的,你若答对了,孤便为你解惑,引你入正途!”尉迟陛下此刻难得有了几分涵养,大有为我启蒙的意思。
说实话,眼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能引人入正途,我心中委实不信,可这云游皇宫是我提议的,加之我们道不同,还需相为谋,故我将那金楠龙案上的物件一一打量后,敏而好学道:
“主上最感兴趣的,看不见、摸不着!若说眼下这御书房令您感兴趣的,恐怕在那陶罐中!”
“你确信那里面有孤想要的?”尉迟璿璥定定问我,让我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答错了。
“那只琥珀青的确是神勇无敌!”我缓缓道来,细细思虑下那答错的可能。
只见他眉弓扬了扬,一方视线直直落于那器形古雅的陶罐上,片刻开了尊口:“据闻这琥珀青其声悦耳如笛,难道是怕生不成?”
神勇无敌的琥珀青,今日的确是太安静了。
我瞠目结舌地看向尉迟璿璥,他已阔步行至了御案处,以一块罗帕,玉指优雅地打开了案上的陶罐,往内瞧了眼,双眸幽幽道:“它死了!”
我犹是不信,这只琥珀青别看寸许大小,却有一班人马伺候,是蛐蛐界儿的“金角大王”,十万雪花银,全伺候这伙计了!
福享够了,物极必反!
江山代有人来坐,一代新颜换旧颜!
我于近前拿竹签子反复拨了拨那只僵然在卧的“青头大王”,听到尉迟璿璥阴柔不悦地声音:“若不信,还可以摸摸它有气没有?”
哎呦,好冷!
我打了个寒战,当即摆正态度,强撑悲色道:“琥珀青已去,请主上节哀顺变!”
“是他杀!”尉迟璿璥没好气地瞪我一眼。
我听此心内又寒了一层,连只蛐蛐儿也值得“他杀”,让此世苟活的人情何以堪?
兀自掐指一算,金角大王正值盛年,春华正茂,离寿终正寝之日为时尚早。
“杀他作何?”我忽然有些同情琥珀青了。
“世上有这爱屋及乌,自也有那厌屋及乌!”尉迟璿璥颇为遗憾。
这种在太岁头上动土,帝目下作乱、灭九族掉脑袋的事,竟有人敢为?
可世上总有人敢为天下先,除去第一个吃螃蟹的,眼下当真冒出了一个杀蛐蛐儿的人,我这般想。
“自昨日圣上便未出这御书房半步!”我告诉尉迟璿璥。
“有人比我们早到一步!孤的赛马大会泡汤了,连这琥珀青也死了!”
尉迟璿璥脸上打了霜,挑眉看我时,仿若我是那罪魁祸首。
“这么说适才我猜中了?”
只是现下论及似乎已无意义,尉迟璿璥难掩失望,瞧了我一眼道:“你那方如何?”
“叶师傅言策当细思,论当有物,听说诸皇子皆已交了功课,本殿未有思路,顺路来求几篇策论!”我猴急道。
尉迟璿璥漠不关心,只寻了本书册,挥袖示意我抓紧时间,他独自倚在檀架深处,看不清表情,只听得哗啦哗啦的翻页之声。
言必行、行必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