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步上走来一对人。
那一身白衣的便是沐清毓了,他怀中抱着一个女子,伏在他身前,柔若层层叠叠的云烟。下了汀步,女子脚下沾地,还是被一步一步抱在怀里,看得出来体弱,需得人扶着,白衣拢着纱衣,亲密无间。
贵女公子们纷纷侧目,终于有人半惊讶半讥讽道:“他就这样一辈子带着这么个废人吗?”
立马有人笑着应和:“可不是废人么。”
公主高贵无比,开口道:“对山野贱民议论纷纷,岂不是失了身份?”
众人纷纷称是。
决淑低着头,紧抿着唇,神色掩饰得恰好,看得出七分忍耐三分伤神,分外惹人心疼。
沐清毓抱着一个人,步子却极稳,好像从对岸飘过来一般,向筵席众人颔首示意,坐在为他准备的位子上。
他怀中可真是绝色尤物,宴上众人登时理解了这位大人留下她的意图。贵公子们早有耳闻,本以为能看见一片艳景,却不想那女子衣衫齐整,华衣美裳虽是轻柔,却穿得比在座的贵女千金们都要好,霜雪一般的广袖上绣着的兰花,看手艺不输登基大典。
众眼神里有啧啧称奇,有放浪不屑,这样一个娼妓一般的女子,竟值得他此般费心思?
公主不屑于含羞带怯,她直愣愣地盯着清风,清风回礼,眉目如山如水,把她整个心魂都荡了去,忽然道:“哪里有七分,分明只有一分。”
话是对清风说的,众人不明所以,清风也没应话,他正调整姿势让怀里的染儿躺得舒适些。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话清风不应,公主顿觉被拂了面子。平日她说什么贵公子们都会争先抢后应和,她正待清风问什么七分什么一分,她准备了绝妙的回答,他却不理会自己。
公主轻哼一声,心有怒意,一低头,见他怀中的女子扬起脸来,这一眼几乎惊得她忘了为何生气,那女子柔顺乌发垂在胸前脑后,一侧云鬓上缀着清润玉钗,冰雕玉琢的一张小脸占尽造物主偏爱,粉黛不施,娇美如初春时节白雪覆盖下初绽的梅花。
她伸手抱住沐清毓的颈,轻纱滑下露出的骨节分明的长指与细腕,细嫩雪白,让人看了欢喜,看了怜爱。
难怪,难怪都传沐清毓被迷去了心智,果然是个妖孽,长着一张神仙脸的妖孽。
公主拿眼角斜斜一扫,果然身边恭维她的公子们眼神都黏在了那女子身上。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精致,原趾高气昂想压她一头,此刻顿时失了兴趣,放下幂?上的轻纱掩去面容,朦朦胧胧,倒添几分神秘的美。
她告诉自己不能失了身份,又拿公主身份与罪女比了又比,方才重拾自信。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沐清毓身上,他正伸手端一杯递来的茶,贴在瓷碗上的手指纤长有力,腕骨漂亮,雪白的长袖正沿倾斜的角度轻轻垂下,这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形制格外好,一举一动若清风拂面,自然而优美,姿态天然一股气质,是这里故作高雅的公子哥们都不能及的。
惠德公主蓦地升起一个念头:谁说皇脉和皇脉不能成婚的?!她和他才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有贵公子恨不得眼睛黏在染儿身上,先恭维了沐清毓几句,才好奇地偷瞄到:“早闻大人养着一位貌美的痴傻女子,今日一见……在下词穷,果然是个言语形容不出的美人,她真是那位艳杀天下的……”
说痴傻说得好听了,传闻沐清毓养着一个疯子,是荒域杀人不眨眼、喝血如同喝水的女魔头,今日见了这般柔美娇弱的女子……她恐怕连杀鸡都不敢看。看来传言过于离谱,只有美貌是真。
贵女们也在打量,她有些痴傻,却并不疯,安安静静的,倚在沐清毓怀里,仿若一捧雪。此时,细嫩雪白的手指正抓着一捧雪白藤萝,眼睛清澈如水。
原想看她发疯出丑,如今是看不到了。
沐清毓衣袖垂席,清染见他端着茶碗,便去拽他袖子,都以为水要泼她一身,那只手却极稳,慢慢倾下来,贴到唇边,喂染儿喝了一小口,液面微微晃了一下,一部分液体消失在她弧度优美的薄唇里。
一旁的贵公子咽了口唾沫,无端觉得口渴,艳慕道:“大人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位美妾相伴,要是再娶一位贤德的妻子,岂非齐人之美,羡煞旁人啊。”
话有恭维之意,却是真心。
清风闻言放下杯子,正待说话,一道声音响起:“美妾?她是罪女,沐桑族人不得与奴籍贱民通婚,她哪里高攀得上妾的名分?”
沐清毓掀了掀眼帘,目光澄澈而深情,“自然不是妾,她是我今生唯一的爱人,我此生不会有别人。”
这一抬眼把公主看痴了,怎会有这样的人,一举一动往人心里戳,难怪说他是站在心尖尖上的人。
而他眸中的深情无人看懂,也没有人把他这句话当真。直到多年后,才有人在累累血色下恍然回忆起,他那时竟真的是,认真的。
筵席他一人占尽美人目光,一位大胆的贵公子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