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感到愧疚

没想过要说服一位长辈，她和向母的成长环境和经历都全然不同，人生的追求也不会有任何相同之处，她明白，却仍是希望在向母面前阐述自己的想法。

阐述而后交谈，是最能检视自己思维有无漏洞的方式，也是最能给自己的思维添砖加瓦的方式。

向母沉思了许久。张萱琳看得出来向母的情绪波动很大，但向母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轻柔地和张萱琳对话：“萱琳，我也是女人，我知道女人的难处，尤其是结婚后的女人的难处。你对此心生恐惧，希望拒绝一些难处，希望独善其身，这些我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只是你真的不会担心吗？向珩他性格再好，现在再喜欢你，他也毕竟是个男人，身上什么束缚都没有，你难道不担心他会离弃你吗？”

张萱琳感谢了向母在女性的角度对她的理解，又说：“感情的事情分分合合是正常的，如果没有感情了，我和向珩就会分开，我不觉得这是一种离弃，因为我从来没有攀附在向珩身上。再者，我不打算用婚姻留住没有感情的关系。”

向母略带急切地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结了婚就是家人，不存在你用婚姻留住感情，你们两人本身就成为了不可分割的关系了，你们之间就不仅仅是靠感情维系了，有孩子、有法律、有身边的亲朋好友，这些都会一起帮助你们，使得你们更加不可分割。”

张萱琳用来说服向珩的话，显然无法说服向母。

张萱琳暗暗叹气，换了一种说法：“说实话，阿姨，我不知道我坚持的人生到底有什么好处，但我知道我拒绝的选择是肯定不会为我带来快乐的。我很感谢向珩喜欢我，也很愧疚向珩因为喜欢我而要和我一起走上一条不被大多数人认可的道路。这份愧疚，大概和向珩面对阿姨您的时候是差不多的，向珩和我说过，他没有依照父母的期盼去寻求一条安稳的人生道路，他因此觉得很愧疚，然而他并不能因为愧疚就逼着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我也是如此，我对向珩感到愧疚，却也不会因为愧疚就走进一个注定不会让我快乐的困局里。”

向母愣了一下，问：“向珩说他对我和他爸爸感到愧疚？”

张萱琳感情饱满地说：“是的，向珩非常爱您和叔叔，也非常想要按照您和叔叔给他规划好的人生道路行走，可向珩是一个拥有独立思维的人，他也会有他自己的喜好，有他对未来人生的想法，所以他在两相权衡之下，决定按照他自己的喜好和想法去行事。他和我说过，他为自己和父母之间的龃龉感到愧疚，并且会一辈子背负着这份愧疚。”

向母神色复杂，垂眸，不言语。

张萱琳继续说：“阿姨，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会产生形形色色的想法，无法全部都进入到唯一一个固定好形状的箱子里。总有人会在箱子之外的空间流连，阿姨您或许会觉得箱子里足够热闹温暖，可箱子之外的人却觉得无声的阳光更能让她有安全感，她不想在热闹里耗费过多的心思。”

向母面露忧愁，抬眼看着张萱琳说：“我知道你们都不是一时冲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我也知道时代变了，我的生活经验对你们来说或许是不足够的，我没办法让你们改变心意。可我真的很担心，你和向珩，真的能以这种毫无保障的关系走到最后吗？”

张萱琳请向母再多给她和向珩一些时间，“我跟向珩说过，谁也无法预知未来，所有关于未来的决定都是在赌，所以阿姨，我现在没办法回答您这个问题，我们只能边走边看。或许我会输，或许我能赢，无非是这两种结果，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出现哪一种结果我都能接受。”

向母轻轻叹道：“你们这些年轻女孩真是厉害，什么都敢想。”

张萱琳暗暗松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忙转口夸向母：“阿姨您也很了不起呀，听向珩说您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家里的生意大部分都仰仗阿姨您的能力，我可真的太佩服会做生意的人，我就对此一窍不通，觉得艰难无比。向珩还说现在他的咖啡馆做得起来，全靠阿姨您的基因起作用。”

向母捂嘴笑了一下，又正色地摆摆手说：“向珩也不怕羞，怎么会这样自卖自夸的。”

“他说的都是真话，哪用得着害羞呢？”

向母眼中带有惋惜之意，说：“我原本是想说服你和向珩结婚的，没想到被你的话弄得心里乱糟糟的。哎呀，萱琳啊，我和向珩爸爸都很喜欢你，你要是能够当我们的儿媳就好了。”

张萱琳出于礼貌笑道：“如果不嫌弃的话，您和叔叔都可以把我当成儿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