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
之庐生和奚月容正坐厅中,几个婢子忙前忙后,又是生炉子又是沏茶递点心的。除了林月桂,厅里另有一侍妾模样的妇人,之露白瞧她面上和淡,既不像奚月容那般苦大仇深,也没有林月桂那般恃宠生娇。
茶水奉上,婢子便退至一旁,俯首低眉,很是恭顺的样子。
之庐生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林月桂就率先委屈了起来:“阿郎可得给奴一个说法。”
“你给我闭嘴!”奚月容一脸嫌恶地朝林月桂啐了一口:“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林月桂心有不甘,原还想争上两句,可看之庐生脸色不善,只好将余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之庐生再次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眼另一个侍妾,缓缓道:“你们俩个进府晚,不清楚这里头的前因后果,露白呢,实是我的长女,只因早年……”
听到这里,之露白不由得竖起耳朵,努力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谁知之庐生才开了个头,就叫林月桂给打断了。
“什么?”林月桂惊讶的同时又忍不住庆幸,她细细将之露白打量了个来回,捏着嗓子道:“竟有此事?奴怎从未听人提起过呢?”
奚月容端起案上的茶水,不紧不慢地吹了吹,幽幽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府中大小事宜还都得给你报备?”
“奴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大娘子何必这么大的火气。”
奚月容正要与林月桂舌战一番,就听之庐生不耐地拍案道:“好了,都少说两句,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林月桂“哼”了一声,往之庐生边上靠了靠,已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奚月容只能瞪着眼睛,片刻后,重重地将茶盏摁到案上,眼角似有些微微发红。
之庐生睨了奚月容一眼,又看向之露白,温声道:“露白啊,这是林氏,那是赵氏。”
之露白放下茶盏,冲那二人微微颔首,林月桂只当是没看见,低头绞着帕子,赵氏则是和和气气地冲她笑了笑,唤了一声“娘子”。
“哎。”之庐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黯然道:“你祖母是六年前去的,家里也没什么别的人了,也就还有你妹妹岁臻,只是你这妹妹身子一向不好,这会估计也该睡下了,就不去叫她过来了,明日再见就是,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
之庐生絮絮聒聒地说了半天,之露白人又开始恍惚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把她给拉了回来。
“我来迟了。”说话的是之岁臻,她身上拥着厚厚的棉衣,由和玉搀扶着进了大厅。
奚月容一见她,忙起身上前:“都这么晚了,怎么还起来了?”
“没事的,母亲。”之岁臻轻咳了一声,随即笑道:“阿姐回家来了,我这做妹妹的哪有不来迎的道理?”
奚月容替之岁臻掖着衣领,口中道:“天寒,小心别再冻着了。”
“岁臻,快过来,过来见过你阿姐。”那边之庐生冲之岁臻招了招手,她应声上前,目光触及座上之人,不由得一怔,随后婉婉一笑道:“我们见过的。”
“你们见过?”之庐生不免疑惑:“何时见的?”
之岁臻静静看着之露白,见她神色不改,便又笑问道:“怎么,阿姐不记得了么?”
“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已不大记得了。”之露白只能如此回。
奚月容附和道:“就是,露白还在家那会,岁臻才多大啊,都还没记事呢,小孩子家家的就会胡说了。”
这时林月桂冷不丁地插了一嘴:“哟,仔细这么一瞧,这姊妹俩还有几分相像。”
语毕,厅中气氛不由得微妙起来,之露白虽不动声色,却将众人脸上的不自然一一捕捉。
和玉一向是看不惯那林月桂的,小声嘀咕道:“这外头的柳枝还未抽芽呢,咱们府上倒是先开了春,不然也不会有人穿得这么凉快。”
“你!”林月桂气急,一张粉脸涨得通红,对着之庐生嗔道:“哎呀,郎君!”
之庐生面上有些挂不住,忙摆手道:“你回去罢,穿成这样,确实不成体统!”毕竟还当着两个女儿的面,一家之主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的,该维系的门风也还是要维系的。
“奴穿成这样,还不都是郎君……”林月桂还想辩解,可见之庐生脸色一沉,只能作罢,欠身道:“那奴便先回去了。”
赵氏也跟着道:“奴也先回了。”
“回,都回吧,时候不早了。”之庐生大手一挥,遣了众人,又转脸对之岁臻道:“岁臻啊,夜里凉,你也赶紧回去歇着吧。”
奚月容附和道:“说的是,回去得叫和玉多给你房中点两个炉子。”说罢,便唤来两个婢子拥着之岁臻走了,路过之露白的时候,只局促一笑。
一行人先后离去,厅中就只剩下之露白和之庐生二人。
“你妹妹自小体弱,你母亲自是待她要更仔细些。”
之露白回道:“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