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市
修养的日子里,除了寻找以前的记忆,她还给可能再次失忆的自己留下了一本日记。
虽然罗谨微在这件事上持乐观态度,但她不得不考虑小概率的可能性。前几次醒来都没能留下什么记录是一个遗憾,这一次她可以多记录一些,万一自己又不幸地失忆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从头开始。
她写下的这些日记里,无非是在家里看了多少回忆,又总结出了多少信息。她从苏醒到现在不过一周,见过的人只有罗谨微和许新寒。
怎么形容这两个人呢?罗谨微是救治她的医生,“恩人”两字足以概括。许新寒则要复杂得多,是她暂时还没有爱上的男友,他温柔而深情,细心又体贴,虽然有一些过于谨慎,但是面对这样的人,纵使不爱,也很难说出他的缺点。
还是得多出门走走,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长久的生活。完整梳理了一遍自己的经历后,她才和朋友联络起来。
陈凌是她第一个联系的人,许新寒说她是卫浅枝的闺蜜,日记中对她的称呼也是亲切的“阿凌”。
“阿凌,我是卫浅枝。”
看到浅枝的一刹那,陈凌几乎忘记了呼吸。她像是站在一片荒凉而险峻的山峰上,刺骨的风呼啸着吹响她的脸庞,在她的脚下,是万丈深渊。
她突然落下泪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卫浅枝已经死去了,这只是她提前录制好的、留给她的一份念想。
“阿枝,我好想你。”她哽咽着说出那句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话,她多想浅枝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然后是长久的痛哭,浅枝被她的哭声感染,也忍不住为自己哭泣。苏醒后的这么长时间里,她一直忙着寻找过去的记忆,纵使为自己那多舛的命运感到悲伤和不公,她也从未流下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哭,日记中的桩桩记录在她脑海中汇聚成一幅幅图像,虽是她的幻想,但也真实得让她代入到那些场景中。失去母亲时的痛苦是真的,和父亲分别后的无助是真的,得知癌症晚期时的绝望是真的,还有现在的自己,害怕再次被命运抛弃的不安也是真的。
漫长的二十分钟里,两人没有说出一句话,但别后重逢的情绪已经将两人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阿枝,别哭了,我们都不哭了。”陈凌抬手想抚上屏幕上姑娘的脸庞,她多希望现在就出现在她身边,给她擦干眼泪,然后拥抱她。
“对不起,这么晚才和你通话。”
“没关系,只要你醒来,什么时候都不晚。”如果换在平时,她肯定要开玩笑地接过卫浅枝的话指责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她只希望她好好活着,别的一点都不重要了。
“我失忆了。”
“怎么会?”浅枝的话又在她心上重重敲了一记,急忙追问,“那你还记得我吗?”
“我看过了日记和相册,虽然以前的事情想不起来,但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当然,许新寒都不能撼动我的地位分毫,”陈凌气呼呼的,红了眼睛,“这一次我要怪许新寒,你做手术时不让我们打听就算了,连你醒过来都不肯告诉我们。如果不是看在他以前的表现上,我几乎都要怀疑他是别有所图了。”
“我替他向你道歉,是他疏忽了。”
“唉,我也能理解一点,算了,不谈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两人聊了三个多钟头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陈凌向她要了地址,说这周就要来看她。
单是和朋友、老师联系上就花了三天时间。朋友们对她的苏醒都感到很惊讶,但一听到她失去记忆后,又无比唏嘘。
在和朋友联系之前,她本打算先和许家父母通话,毕竟许家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但许新寒却让她先别和他们联系,说是等回老家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浅枝起初觉得他的这个想法怪怪的,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于是,回江城见父母一事就提上了日程。
卫许两家是江城的显贵家庭,卫浅枝和许新寒都是在江城长大的,从小生活条件优渥,如果不是看病,两人也不会跑到外省的旬安来。
精英阶层间的社会关系总是相互勾连,莫说全国,就是世界范围内,总能在隐秘处牵扯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两人刚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旬安就安了家,很难说没有其他人的关照。
许新寒从来不跟她说这些,她也能猜到,毕竟,能让一个国家级研究院的院长给她冒险做一场公认无法成功的手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社会关系。
所以,浅枝明白了这一点后,也逐渐不去埋怨命运不公,毕竟自己还有希望,而很多人甚至连寻找希望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这周六怎么样?”
“可以往后推一天吗?听说这周末旬湖会开两天花市,我想周六去看看,然后我们回去,可以吗?”浅枝笑意盈盈地看向他,眼里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