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
这话一出,掐念珠的李老夫人便抬起头来。
她视线冷凝地压过来,让人喘不过气。
房氏子弟在,关于晋王之事便不可提及。
她只能下场。
“宋嬷嬷。”
李老夫人冷声。
“今日是为二姑娘选侍女,牙婆送来的人都去了哪里?”
“回禀老夫人。”
宋嬷嬷出列一步,半身微蹲。
“四姑娘选了七个人,叫蝶喜姑娘带回了房中。剩下的四个侍女,一个婆子,送去了二姑娘房中。”
她说得极有技巧。
“二姑娘和四姑娘眼光颇为相同,一连七位……二姑娘疼爱妹妹,悉数让给了四姑娘。”
满室静默。
房夫人猛地扭过头。
她隐隐觉得今日可能是叫人挖了坑。
而姜陶同样意识到不对,急得哭道:“嬷嬷这是想说我欺负了二姐姐?所以二姐姐便要在我们水边争执之时将我一脚踹入荷花池……”
她匆忙之下只得认下了这一点。
此时咬死了被踹那一脚,不知是聪明还是蠢。
“我问四妹妹,我们为何争执?”
姜杳突然发问。
这一问问得姜陶脸色煞白。
她只是犹豫了一瞬,便被姜杳抢了先。
“四妹妹犹豫,因为根本不是争执。”
“从要丫鬟到水边,都是四妹妹在发泄怨气。”
“妹妹怨我得了祖母和母亲的恩赏,又看不上眼我求和的态度。”
姜杳用手背试了试茶盏。
温度正好,可以喝了。
“或者说,是当时按妹妹说得那般无情无义,大难临头各自飞……替他人出头?”
姜杳三指捏着杯壁,自嘲似的一笑。
目光有意无意瞥过刚才激愤不已的房思远。
“若自己亲生妹妹都道听途说,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我那长跪一天才真是跪得满腹冤屈。”
这话算得上挑拨离间,拉着在场的一同下水。
房思远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说谁是他人,又说谁一面之……”
他被房慎远抬手封住了口。
李老夫人放下了念珠。
“二丫头。”
晋王退婚是姜家一同的策略。
而其中更是不足为外人所道。
姜杳没提姜陶痴恋晋王的事情,但又话里话外都拿捏着这个事实,今日别说她没踹姜陶,就是踹了,也不能当着房家多苛责她一句!
这是她的尚方宝剑!
“祖母觉得,孙女如是这般,又会在何种环境下非得在河边大打出手?”
姜杳此时抬起头来望向她。
李老夫人别过眼去,长长一叹。
这是认了。
根源洗清了,接下来洗这件事。
“都是你一面之词!”
姜陶恼道,“是我落了水,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
“四妹妹今日咬死了是说我一脚将你揣进去。”
姜杳似乎是倦怠了,抬指揉着太阳穴。
“可当时父母亲都看着,到底是谁推谁,都记不得了吗?”
姜陶和房夫人同时色变!
旁边的姜父也微微顿住了。
今日姜陶抱着他大腿哭号半晌,他当时心情烦乱,竟然也觉得是姜杳踹下去她。
可当时确实是……
确实是姜陶咄咄逼人。
“杳娘,我知你对你妹妹今日之事心存怨念,但你也不能这般说辞,我亲眼见到你妹妹和你争执下落水,你现在怎能这般说法!”
房夫人见姜父沉思,再也忍不住。
她仍然是慈母的模样,正欲劝说姜杳,却见着对面的人捧着茶盏,对她微微一笑。
“我们在地方,湖边是淤泥地,对吧?”
姜杳反问。
房氏本打算继续控诉的话一顿。
“不错。”
这回出声的是姜父。
他猛地回忆起了姜杳拽住他的那一段。
“我刚回去换了鞋,那处都是淤泥地,走进去便会微微陷进去,脚上沾了泥。”
埋的线索有用了。
“多谢父亲解惑。”
姜杳冲那边微微俯身。
“其一,我今日穿的是尖头的绣鞋。”
“四妹妹的脚比我的小,又是圆头的鹿皮靴子,谁的步子在外,谁的步子在内——谁逼着谁,母亲若不信,亲自寻个会识别脚印的,湖边一看便知。”
“步履杂乱,谁能分得清楚!”
姜陶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