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空折灯
上元灯节,京城里热闹非凡,家家张灯结彩,作为大兴王朝以富闻名的度山大街更甚。
大街两侧的摊贩挂起了红绸幡,上面用黑色瘦金体书着自家小摊特色,更有者豪掷千金,意思是只要你能猜出他家的灯谜,桌上摆着的阔绰地契、房契都免赠于他。
一时间度山大街蜂拥而至的人群集中在此处,势必要赢回一张房契或地契。
老板坐在桌子的后方摇着把湘竹绢扇子,身上着一件淡蓝大袖对襟水纹长衫,松松垮垮地没系腰带,里头穿着月白圆领袍,黑金革带上缀有蓝色翠珠。
这么一看怕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可含羞遮面的姑娘视线往上移,整个芳心顿时碎一地。
老板的身姿卓越,肩宽腰窄,竹扇背后却是个白发长须的老头儿,眉眼舒展,颇有点仙气儿。
姑娘们只对俊朗的公子感兴趣,见此面容,捏着玉手中小帕失望离去。
赵子恩只笑不语,瞧着一盏茶的功夫,方形盘子里又装满了白银,眼睛弯了弯。
热闹往往更能让人忽视寂静,衬得黑夜里唯一一处没有喜庆的家凄凉无比。
定安侯府坐落度山大街东面,登上房顶便可将京城里的风光一览无余。
今日大门紧闭,廊下只挂着两个外围镂空雕木灯笼,几只蚊子绕着打转。
穿过大门进入庭院,坐北朝南的正房没有点灯,只有东厢房烛光旺盛,下人端着热水来来往往,个个脚步放轻,期间隐约听着里头传来的小声啜泣。
掀起厚重的门帘,进入正堂,堂中一张显眼的黑漆圆桌,桌上覆着雕花素锦布。左边是嵌进去的一个暖阁,墙壁上挂着一些幼稚歪斜的丑陋字画,木架上堆着话本和经史子集,书案上还有没来得及收的上好狼毫及宣纸。
右手边架着一张硕大的山河锦绣屏风,将里屋遮得严实,绕过屏风一角,宽大的屋里藏无可藏。
正对着的是一张金雕檀木架子床,里绸缎外轻纱的床帘分向两旁系于挂钩,床上躺着一个看上去年仅七八岁的小女孩,盖着轻薄红罗被。
春寒料峭的天气,女孩穿的不厚,被子更是薄如蝉翼,可她满头大汗,浑身冒着可见的热气。
床下延伸出来的蹬足上单膝跪着一人,脚边是个硕大木箱,里面装着各种药材以及一些纱布、银针类。
张太医低下头,凝神感受到手下的脉搏,几乎是接触到小女孩的手腕时,他就惊得出了汗,因为那脉搏跳动的频率可以忽视没有。
“张太医,小女情况如何?”
床尾站着两人,其中一个便就是定安侯,怀里搀扶着的则是侯府夫人孙氏。
定安侯跟着德顺皇帝戎马半生,立下赫赫战功,娶妻生子后才被封为侯爵。
孙氏和他是青梅竹马,他参军后多年未归家不知生死,但是孙氏一直未嫁,她坚信他可以如他所说的那样活着回来。
家里老爹孙掌柜经营着一家食肆,说不上大富大贵,可也不拮据,人长得胖,对孙氏宠爱得紧,见不得旁人对自己女儿说三道四。
但凡看见女儿进门是愁眉哭脸的,第二日他必定要上街找惹女儿不高兴的人麻烦。
仗着他在外的一片凶名,孙氏一直到十八岁未嫁与人,也没有人敢大声调侃了。
直到定安侯被封为骠骑大将军,骑着战马被人簇拥着回到家前,信守承偌亲自迎娶孙氏为将军夫人。
那些过往里嚼舌根的人腆着脸贴上来,挤满了孙掌柜的食肆,动不动就拍马屁,想让孙掌柜在女婿跟前引荐自家儿子去做官。
孙掌柜热情地招待了这些人,只是一个劲儿的收钱,对于其他话那是一句也不肯多说。
邻里虽然憋屈,却也再不敢得罪人了。
定安侯奉承一生一世一双人,娶了孙氏为妻,便恪守夫德,未纳小妾。
孙氏先后给他生了一男一女,长子姜文州五岁时才有了这个期盼已久的妹妹姜月时。
虽然后来他脾气日渐暴躁,可心里是十分疼爱这个小妹的,颇有点傲娇的意思。
张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收起把脉的小枕头,才慌乱转过身跪在地上:“侯爷,下官无能,医不了贵千金。”
孙氏捏着块锦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到嘴边帕子浸染开水纹。
定安侯皱紧眉毛,扶住孙氏的手掌无声地紧了紧,语气里竟参着点央求的意味:“不能再想想法子了吗?”
张太医以头抢地,愧疚难当:“下官——无能!还请侯爷治罪!”
“罢了,你何罪之有,张管家送大人离开。”定安侯不再强求。
张管家一直抄手站在屋外,随时听从吩咐,他躬身进入屋里,搀扶起太医出了门,才塞给他一锭银子,恭敬说道:“张太医辛苦,今晚事多,就不留下您用饭了,府外马车已备好。”
“有劳。”
孙氏挣脱开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