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莫不是那江宁贪污案?”
“真是逃不过长公主火眼金睛啊……”萧郁均喟叹一声,却不直接正面回复,只是借着手里的芙蓉白玉盏发挥:
“用料珍贵,做工也是出自大家,这白玉盏是江南东路节度使关承泽送来的?”
“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份阔气和大方,”萧音暮语气轻飘飘,不以为然极了。
“是对你大方,还是对皇后大方,”萧郁均笑着打趣,惹得萧音暮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的说道:
“当然是都有,他一个节度使倒是敢想的很,”萧音暮冷哼一声,话锋一转,凑近几分趴上萧郁均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怎么了表兄,有什么意见吗。”
“难道皇后经常骂你没个正行,如今看来真是没冤枉你,”萧郁均轻轻推了萧音暮一下,虽然在以往她对自己这般亲密是常有之事,自己也喜闻乐见,可今日接连被那古怪的梦境给消耗心神,连带着对萧音暮的靠近也感到烦躁几分。
“切,”萧音暮这才收敛几分,复又趴回了榻上,打了个哈欠,问道:
“快点说吧,到底所为何事。”
“我打算明日和萧令辞一起去江宁,过会你帮我在皇上那里提上一句,”萧郁均将这个于早上才萌发出的念头说了出来,本来江宁贪污案这个烫手山芋已经交给了萧令辞,他自然也不会去自寻烦恼,可他今早去找苏文惜时,竟然得知苏文惜昨日就去了江宁。
所以为解这几日梦境带来的烦躁,萧郁均决定也跟着萧令辞去江宁,不过有关于贪污案一事,他当然少不了也得做个面子上的工程了。
“啊?你也要过去?”萧音暮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萧郁均,然后又摇了摇头作出一副真是扶不上墙的表情,无奈道:
“搞不明白你,算了要去就去吧,我答应你了,要是没什么事就别来打扰我了,我困了。”
萧音暮的性格向来风风火火,痛痛快快,外表看着与人的距离近得很,实则心的距离远得很,好听一点说是交往保留边界感,难听点就是自扫门前雪,眼下得知萧郁均也要去江宁,也没问缘由就应下了,因为这事还不值得她去问为什么。
萧郁均起身拂了拂袖,郑重行礼道:“多长公主,”说罢见她无精打采的厌倦模样,压着心底的酸涩开着玩笑:“表妹晚上可得节制自己,累着那几个面首倒是不要紧,累着自己贵体就不好了。”
“嘶——”萧音暮皱眉,随手拿过身边一个面首亲自制作的木雕,毫不在乎的砸了过去,佯装气急败坏,“谢谢表兄关心,倒是你啊,什么时候能像别人一样,娶个美妾或是娇妻回来呢~”
“不劳表妹关心,表兄走了,”萧郁均温润的笑着,行礼告退了,他仿佛永远也不会生气,仿佛永远都能维持着翩翩公子的得体,但内心究竟是否与外具同,无人可知。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萧郁均都无法确定,萧音暮是否知道自己的心思,甚至说萧郁均如今自己都不确定,为了当初那展颜一笑,深陷至今,是否值得。
*
当今皇上先天体弱,导致清心寡欲,不爱流连后宫,连皇嗣都没几位,其中公主一共三位,长公主尚未嫁人,只是于殿里养着好几位面首,置风评于不顾,而四公主被指婚嫁到了边塞,至于六公主年纪尚小,暂没什么存在感。
而皇子则是四位,二皇子萧千野于去年被封储君,三皇子萧令辞因放浪形骸不被重视,五皇子大病去世,七皇子年纪更小,如今皇上除了长公主外,最疼爱的就是这幼子。
这偌大的大梁宫殿中,除了有富丽堂皇到极尽匠人之工与财富之盛,被踏破门槛的昭华殿,自然也有与之对照的,大半年都不会有人光顾的,住着三皇子萧令辞的万宁殿。
“陛下,江宁的百璃楼有信传来——”
黑衣侍卫将一封信送到了正临窗远望的萧令辞手中,相较于世人口口相传的三皇子不学无术,纨绔不堪,如今在亲信面前的他却是如蛰伏暗夜里的鹰隼一般透着危险与汹涌的深沉。
“下去吧,”萧令辞挥退亲信许沧,将信展开,窗外的阳光将这封信切割成光与暗交织的光影,而那光芒耀眼处,照出的是三个字——
“苏文惜。”
萧令辞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摩挲着信纸,凤眸幽深,不辩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