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
光影画人,二人的乌发亲密地缠绕在一起,直至次日清晨。
起床后,林听竹的手指黏黏糊糊地勾着赵景程的衣带,为她穿衣梳妆。
“陛下,腰带平常也是系到这个程度吗?”林听竹撒娇似的半搂住她,问她腰带的松紧。
赵景程抵着林听竹的额头,轻轻一笑,“宫人做了你在家时爱吃的早点,去尝尝吧。”
林听竹眼含欣喜,眉目越发动人。
随后大着胆子拉住了赵景程的手,似乎觉得不够,犹豫了片刻,嘴唇轻轻碰上赵景程的脸颊,笑颜烂漫道:“多谢陛下。”
用过了早膳,赵景程回到常清殿,正好收到霖颐传来的急递。
看完内容,她随即拿笔给姜泽安写了一封密信。
信件上,她告知姜泽安在两个月后让高琢写一封劝高钰回国都的家书,然后将这封家书送到她手里。
等她过目一遍,再将这封信送到高钰手里。
赵景程相信,三个月后,这封信一定能让高钰“心甘情愿”地回到国都。
收到密信,姜泽安按照信上赵景程的要求,于两个月后,拜访了高琢暂居的宅院。
此时,长夏也从极盛转到极衰,高琢院内亦是一片破败之景。
在这片破败之景中,一道姿态美好的人影与冷兵器的银光交缠出一抹鲜亮之色。
姜泽安在门口静静看着,不做打扰。
高琢在小院里练枪,梧桐叶被她踩在脚下嘎吱嘎吱地冒着响,等这一套枪法结束,她缓缓转头,对身后的姜泽安问候道:“姜大人,你来了。”
“嗯,过来看看你。”姜泽安回道。
“看来是有事要找我。”高琢收了枪,带着姜泽安往梧桐树下的石桌旁走去,同时道:“喝口茶吧,姜大人。”
姜泽安摇摇头,没有碰石桌上的茶盏,而是让身后的侍卫拿出笔墨纸砚一一列在石桌上,才道:“这次过来,是想要你写封信。”
“写给谁?”高琢好奇的问,只是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的母亲,高钰。”
原本看着高琢的姜泽安将目光移到了漆黑的墨水上,缓缓回道。
姜泽安的声音落下,高琢低下了头。
落在地上的目光能看见的只有宽大脆弱的梧桐叶,许久,高琢问道:“写什么。”
“让你的母亲回都城。”姜泽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高琢声音艰涩:“陛下…可以下旨。”
“陛下想要你写一封信。”
“我写不出来。”
“可必须要写。”
“我…不能写。”
“为什么。”姜泽安看向高琢的眼神有些心疼。
高琢抬起头,语气出现了愤怒:“我怎么能写呢…我…”
她咬咬牙,却只是长长叹出一口气,后面的话再没说出口。
看着侍从手下颜色越磨越深的墨水,高琢四肢百骸都不舒畅,心里像是憋了一口莫名其妙的气,让她陷在一场不清不楚,难以言喻的情绪当中,让她焦躁万分。
或许就像包宛晴说的那样,她永远搞不清自己的身份,永远不明白自己的立场。
现在朝廷要让她写一封信给她的母亲。
不写,那是违抗圣旨,不忠不义…
写,是为至亲入险境故意推波助澜。
一面是忠,一面是孝。
可她…她怎么可能用这双母亲给予她的手,写下让母亲回来赴死的书信?!
没错,她高琢就是优柔寡断!
她就是哪一面都做不到!
“你必须这样做。”姜泽安将高琢面色的变化看在眼里,口里说出一句肯定的话来。
“那姜大人,你告诉我怎么做!”
“写下这封书信。”姜泽安重复道。
高琢的血液在躁动,她脑中愤恨地想:什么呢,为什么每个人好像都很清醒自己要做什么,而她却连这个最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
终于,她忍耐不住了。
她抓紧手里的剑,将剑一把抽出。
却又恐伤人,剑锋朝向自己后,才敢发泄似的喊道:“不,这不是答案,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看她拿出了剑,姜泽安身边的侍卫也都拿出了剑,一边保护住姜泽安,一边将剑纷纷指向她。
高琢不知道为什么,泪水糊了一脸,跪在地上低声叫了声:“母亲。”
“没有答案的,高小姐。”
姜泽安让身边的侍卫收起剑,然后走向高琢,“最好的选择是写下这封书信。”
“这个选择对谁最好?”
“……”
姜泽安确实不想哄骗高琢,她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个选择对高琢自己最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