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展昭默默地望着她，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手已抚上了她脸颊，轻轻拭去她的泪，安慰道：“你不要多想，百姓受灾固然可怜，圣上也并非不闻不问，我们来了，他们就有救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说，这并非你的错，怎么能说自己是个罪人呢？”

赵悦欲言又止，她心中所想，怎能宣之于口：“我前世一直生活在城市里，过着安稳幸福的生活，这种灾难只在历史书和影视剧里见过，却从未感同身受。今日真正身临其境，看到那些皮包骨头、命悬一线的灾民，才突然明白过来，今生我重新投胎为大宋的郡主，从小在南清宫锦衣玉食地长大，备受宠爱，又是从未受过一丁点儿苦，本以为这种生活也是平常，现在方知这又是何等的福气？为了进开封府，我骗父王母亲金甲神人的话，现在想来，却是真真不假的，我何德何能有这么大的福分？这么多人过着这样的日子，我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百姓的供养。可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早知道陈州会大旱，我却从未留意过这件事，更未想办法提醒过皇兄！这么多人苦苦挣扎求生，我岂非难辞其咎？从今往后，真是要比从前更加努力十倍百倍，报国救民，方能纾解心中悔恨于万一……”

赵悦陷在自己的念头中无法自拔，并未注意展昭的动作。

那边厢展昭无话，静静陪她待着，方才慢慢回忆起刚刚心中产生的感觉。待得逐渐明白过来，那一瞬间，他不觉得有些怔了。这是怎么了？为何每次见他落泪，自己都会有些……心疼？平日里看到的他，总是神采飞扬的样子，灿烂的笑颜仿佛能融化这世上最冷的冰雪。眼泪，感觉应该是和他最格格不入的东西。可是见到他落泪，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焦虑，思索半天，方才帮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是了！一定是他身形瘦弱，年纪又小，很多时候又像个弟弟一样依赖自己，所以自己才会不自觉地总想去保护他，爱护他吧？

轻轻晃晃头，他试图晃掉心中的不安，柔声道：“来，吃点东西。”说着不容赵悦拒绝，把一个馒头塞到她手中。

翌日，众人天不亮就开始忙活。但是来排队的人较之昨日却明显少了好多。

马汉奇道：“这陈州百姓如此知足？领赈粮只领一次，再不来了？”

赵虎也道：“这陈州还真是民风淳朴。”

赵悦有些无语，道：“你们俩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陈州持续三年旱灾，能活下来都实属不易，哪里能苛求百姓在此时还想着知足常乐？昨日若不是派兵丁维持秩序，定会有人哄抢。”

王朝点点头：“赵大人所言甚是，只是不知今日何故，来领粮的人如此寥寥？”

赵悦想了想：“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怕不是不想来……”

展昭接上：“是有人不想让他们来。”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派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带人分四个方向查看，看看有无异常。

不多时，四人都回来了，张龙气鼓鼓先开口：“果然不对劲。我往西边去，走不多远就看到远远的有人拦路，凡是想往这里来的百姓，都被拦下，不知那些人对他们说了什么，百姓们犹豫半天，还是转身离去了。我上前去询问，这些人竟拦着我说那些都是刁民，想来骗赈粮。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是老百姓都躲着我，什么也不说，逃难似的都跑了。”

其他三人都点头，表示情况大致相同。

几人进入官驿，向包拯禀告此事。

包拯沉吟片刻，道：“这应该是丁文才的人，先生怎么看？”

公孙策点点头：“三年旱灾，那丁知府照样养得白胖，其人品可见一斑。他心知肚明，咱们这回来到陈州，不受他的供奉，那便定是要断了他的财路和仕途，拦路只是第一步，他怕是会狗急跳墙。”

赵虎沉不住气：“太猖狂了，当开封府都是什么人，怎可以让他们如此玩弄于鼓掌之上！”

赵悦沉吟道：“大人现在陈州，丁文才都敢一手遮天，可想而知，平日里，百姓定是投告无门，此处吏治之黑暗，令人发指！”

公孙先生思索半晌，道：“大人，属下有一计，我们可以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