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天子传召,话说得再如何客气,也只是客气客气而已,没得商量。
客气话说罢,万喜又额外添了一句,“县主虽是头一回来拜见皇后,但从前到底是在宫里伺候过的,礼数上定出不了差错,庄大人就放心吧。”
乍听就是句客套话,千钟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掩在客套底下的提点。
如今,有关梅知雪的一切文书记录都已被千钟这个名字覆盖,在外,她尽可以一口咬定自己就不是梅知雪,只是千钟,但于庄和初来说,还是要将她视作那个在成亲当日将他抛下、一抛就是十年的内廷女官,这出戏才能唱得圆。
禁中大内规矩再怎么森严,人一多了,照样嘴杂。
万喜纵是不添这一句,庄和初原也没打算嘱咐千钟什么,只不动声色地敛起刹那的惊讶,向那引路的中宫女使和气一笑。
“县主离宫已有十年,对宫中一切都生疏了,还请姑姑多加照拂。”
能被差遣来办这迎送差事的,都是人精里的人精,庄和初浅浅一句间,这中宫女使已悟了个明白。
庄和初官不高,权不重,偶尔上朝也是站在大殿中间偏后的人堆里,但因这些年来一直劳心劳力地教导大皇子,在皇后那里比任何王公勋贵都更得敬重。
前几日他因着大皇子的事在风雪里罚跪,也是皇后闻听了消息,亲自顶风踏雪赶去为他说情的。
以这人在皇后那里的面子,还要如此小心地嘱托一番,可见是真心在意这位传说中自大街上随手捡来的便宜县主了。
是以女使引着千钟一人继续前行时,也未敢有分毫怠慢。
先时庄和初在,千钟还敢抬头往四周望望,他这一走,千钟立时就提起十二分谨慎,眼都不敢抬一抬,只埋头跟着那女使往前走。
银柳讲给她的那些礼数,千钟早已念得烂熟了,庄和初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用的,可这一路上盘算的那些见到皇后要说的话,就要重新思量了。
昨夜梅重九指点她的那个主意,实在是邪门得很。
他说,“你寻个时机告诉皇后,这两日你着人看过我的八字,竟发现我的八字与大皇子颇有冲犯,你若嫁给庄和初,以你我的兄妹关系,及庄和初与大皇子的师生关系,我的命格就会害得大皇子不得善终。为着大皇子着想,皇后自会出面让你们成不了。”
乍然一听时,千钟只觉得诧异又困惑,“您的八字……害大皇子?”
“这是唯一能让你往后日子好过些的办法。”
“这桩婚事先是先帝赐婚,又经今上加恩,其中还有裕王的推促,退是不可能退掉的。唯一能让这婚事成不了的情况,就是你二人之中,有一人身上出了不能周全礼法的岔子,作为责罚,收回赐婚这项殊荣。”
“庄和初身上系着大皇子的荣辱,他出不得岔子,天家也不会容许他出,所以就只能从你的身上打算。可这一盆脏水若是泼到你身上,你一个姑娘家,往后还怎么活?”
先前只听庄和初说,这桩婚事退不掉,但也有把握成不了,听了梅重九这番话,千钟才头一次弄清里面的门道。
一明白这些,千钟立时就拒绝了,“兄长,不说我愿不愿意,就凭这婚事是裕王愿意的,我就绝不能成。裕王不是好人,他乐意成的事,就铁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您这法子也使不得,要是皇后娘娘真信了您的八字对大皇子不好,您可就要有大祸了啊!”
梅重九全然不以为意,“我一个卖艺的瞎子,值不得天家为我脏了手,最不济,也就是把我关进寺院道观一类的去处,于我这样自己无法过活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祸事。你若有心拒了这桩亲事,这就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这话说罢,梅重九又嘱咐她。
“还有,你不要太信庄和初的话,他待你的那些好,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这成亲的事一了结,你就好好去过你的日子,再不要与他有牵扯。”
至于为什么,梅重九只说既承了她一声兄长,就要为她打算,可他要什么没什么,也就只能为她做些思量了。
千钟辗转一夜,就是因为这个。
梅重九与庄和初虽是被梅知雪那惊天一逃牵扯到一起的,可这二人的交情发展至今,显然已同梅知雪并不相干了。
梅重九是凭着庄和初专门写给他的话本红遍皇城的,他连庄和初最为隐秘的身份都知道,就连认妹妹这样的大事,都是庄和初选中谁他就认上谁。庄和初安排他教她识字,那法子听起来再怎么离奇,他也认真照办。
怎么看,梅重九对庄和初的信任都该是比隆冬河面上的坚冰还要牢固的。
可梅重九又不止一回对她说,让她不要信庄和初。
从前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这一回却是直接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把他自己都搭了进去,兜来绕去一通,竟就是为了让她能与庄和初断了瓜葛。
要说只是为了她着想,千钟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