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这儿来,取他亲拟的礼单。
姜浓照吩咐安顿了千钟,再折回来时,那拟好的礼单已搁在案头上了,庄和初却还在伏案写着些什么。
姜浓又换了杯热茶来,庄和初才搁下笔,轻一叹,温声道:“今日除夕,旧年的事,还是都结在旧年吧。”
姜浓身形微一滞。
庄和初与她还未了结的旧年之事,也只有那么一桩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姜浓也只微微一滞,便释然如常,稳稳搁下茶杯,垂手颔首恭立,“姜浓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苟且偷生,一切听凭大人处置。”
庄和初轻轻揭起墨迹尚未干透的纸笺,又从头至尾看过一遍,转手递向那等待发落的人,语声淡淡,温煦如旧年里每一次与她下吩咐的时候一般无二。
“这是要在司中归档的文卷,你看看,若无异议,我便用印了。”
事到如今,这些不过都是行个过场而已,姜浓接到手里时也只打算扫一眼便罢,可一眼落上去就不禁怔然一愣,匆匆看罢,再抬眼时,已是满目错愕。
“大人……我和裕王从前那些往来,怎全都算成是您交派的差事了?”
许是伤重方醒就坐了太久,体力难支,庄和初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松泛些的姿势,再开口时,那略有些虚弱的话音也松泛得好像闲话家常似的。
“你若还想留在第九监效力,我便这样交上去。若不想,你有什么打算,也可以与我说,凡我力所能及,必会成全于你。”
姜浓讶然,目光不可置信地在纸笺与那张苍白含笑的面孔上徘徊几趟,几度开口欲言,都没出得了声,到底还是那人看透了她似的,不问便答。
“这是我自己的意思,司公不会知道。日后有必要时,宫里也许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姜浓惊色愈重,颤然出声,“可是……若被发现,您可是——”
“那就小心些,不要被发现。”庄和初轻笑。
愕然呆愣片刻,姜浓才缓过些神来,温婉的眉宇间凛然一肃,将那写着一条活路的纸笺往回一呈。
“姜浓死不足惜,断不能牵累大人。还请大人赐我一死吧。”
庄和初畏寒似地拢手于袖,不去接那递回到面前的纸笺。
“若是我这里还有差事,非你不可呢?”
姜浓微一怔,旋即苦笑,“大人一片苦心,姜浓心领了。我有自知之明,我在第九监所担之事非是无人可取代,我在裕王处也不是什么深得信重之人,能为大人所用的,极为有限,远不值得大人搭上自己的性命来换。”
这都是实情,庄和初轻轻点头,“这两日间,裕王可差人来与你联络了?”
“不曾。”姜浓如实道。
“正因如此,这一次,才非用你不可。”这话分明不足以解释清楚什么,庄和初也不待姜浓再问,便接着道,“早些时日,裕王用那些西北恶匪伏袭我的车驾时,我便觉得,我身边应该有一双裕王的眼睛。”
“姜浓不敢欺瞒大人,这件事上,裕王并未与我联络。”
庄和初又点头,“那日将你引出来后,我就一直在思量这件事。你在第九监所担的差事,一向也未曾触及这些外面的行动,甚至裕王对这些路数的熟悉,已远在你之上了。所以,他对第九监的了解,必不是从你这一处来的。”
话已说到这份上,再愚钝的人也该有几分警悟了,何况姜浓并不愚钝,“大人是觉得,您身边……除我以外,还有裕王的人?”
庄和初不置可否,仍闲话家常似地不急不忙问:“以你看,府中这些人,有什么不妥吗?”
姜浓思量片刻,到底还是惭愧地摇头,“未曾发现什么,是我疏忽了。”
“也兴许,这漏洞本就不在府里……”庄和初轻咳了两声,喘息稍定,伸手拿过热茶浅呷了一口,才又不疾不徐道,“不过,应该很快就能见分晓。裕王虽已亲手杀了金百成,但金百成到底曾身任要职,接触过裕王府不少机密事务,与他相关的一切,裕王定会一一排查清楚。”
与金百成相关的一切,自然包括将金百成一步步送向死路的所有人。
姜浓顿悟,“裕王府与我联络的人,一向是金百成,金百成一死,裕王若想稳住我以方便摸查,必定要选派新的人来与我联络。来的人,必定是一个能让我放下戒心,同时也是裕王全心信重之人。也许,就是那个漏洞。”
“这是最好的一种可能。”庄和初笑笑,“不过,最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毕竟我才是将金百成推向死路的最关键一环,就算为了摸清我究竟为何要舍命去救金百成,一时半刻里,他也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姜浓忽又明白些什么,垂目看看还搁在案头的那份礼单,“大人突然要去梅宅过年,是为了放给裕王一个派人联络我的时机?”
“我也有件要事去办,刚好两相方便,不会落了刻意。”庄和初略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