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宫中处处守卫森严,但森严与森严之间,也有虚实疏密之别。
帝后、皇子及一众亲贵都在设宴的大殿那一处集聚,自然也是那一处守卫最为密实,别处与之相较,尽显疏松冷清。
是以庄和初择的这一处虽清静,却并不偏僻。
甚至还摆了不少盛放的山茶花。
山茶是南绥冬日里随处可见的花,但雍朝皇城冬日寒气深重,山茶在这里无法露天生长,更遑论开花。
这些都是在温房里精心培育的。
就好像宫中训练出的那些舞姬乐师,常日在不见人处精心打磨技艺,需要之时,才会摆出来,作为盛宴上一抹气氛的点缀。
明媚,热烈,却也只是个气氛,无足重轻。
庄和初轻轻伸手,有些遗憾地抚过一朵红得夺目的山茶花。
那绸缎般的花瓣已经冻透了,像血被冻凝成一瓣瓣薄片,仍未弃绝求生,手指甫一挨至近前,温热的气息便被迫不及待地吸去了。
却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如此泼水成冰的冬夜,天地间不知要断绝多少生机。
实不该再造杀孽。
可惜。
寒风抚枝,衣上影动,送来一缕浅淡的松香气息。
松香是生自松树之中的油脂。
可是近旁没有松树。
松香的气息是并着一道比冬夜更寒的寒芒来的。
尖锐的寒意穿破温厚的松香,自背后直刺而来!
庄和初惋惜地轻一叹。
寒芒闪瞬便至,即将刺中这片毫无防备的后心时,这伫立花丛前的绛红身影忽地一动。
轻快得好似一朵山茶花被风轻拂了一下。
红影一晃,一击陡然落空。
庄和初立于花前,寒芒从他背后刺来,亦是向着花丛而刺,他闪身避过这一击,那寒芒便是正正冲他刚抚过的那朵花而去。
故而这一闪身庄和初并未撤远,锋芒擦身而过之际,抬手一扣,将那执着寒芒的手牢牢扣住了。
寒芒蓦地一顿,正险险顿在花瓣前。
寒芒并非刀刃。
是根长逾一尺的冰凌。
皇宫幽深,多得是疏于照管的屋舍,这样的冰凌也不难寻,只是这根显然被精挑细选出来又经细细打磨过,锋尖极锐,寒光湛湛,不逊精钢。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一朵冬夜里垂死的花零落入泥。
可若说透穿重重冬日衣衫再刺入肌骨,以来人的内家修为,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过,来人也并无这般妄想。
这一截似早在其意料之中,手腕乍被扣住,执着冰凌的手便顿然一松,另一手毫不迟疑地迎来,将直坠而下的冰凌一把捞起。
而后锋芒一转,自下而上刺去。
直取庄和初咽喉!
人的咽喉处,比一朵冬夜里垂死的花更脆弱百倍。
庄和初若是个高手,就该在来人这一倒手间看出,此刻接过冰凌的这只手才是来人惯用的手。
再由此推知,刚才朝后心的一击只是虚晃,眼前这一击才是目的。
可庄和初不只是个高手,还是心细如发的高手。
冰凌是执在手中使用不假,但若想发挥兵刃之力,必得配合身法,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急剧的变化,只够冰凌倒手,绝不足以做身法变换。
是以来人甫一刺来时便使的是配合下一击的身法。
只这一点发生在视线之外的别扭,就足够庄和初在第一击刺出之前便将这一招间的虚实了然于心了。
几乎就在这一击刺来的同时,庄和初已凌身而起。
来人眼前遽然一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条被扣住的手臂已随着一个鬼魅般匪夷所思的力道反拧于后,登时痛彻半副身躯。
下一瞬,这痛感就忽地轻了不少。
不是那落脚在他身后的人慈悲地松了手,是更重的一击紧接受在膝窝处,相较之下,肩臂处这一拧已完全不值一提了。
吃痛之下,两腿一软,直跪于地。
那一击刺空的冰凌也“啪”一声脱手掉落地上,粉身碎骨。
“等等……”跪地之人压低声量疾呼,“你可知我是何人!”
月初只有一痕银钩在天,但宫中各主路灯火明灿,这一处受及泽被,也足够将一切看清了。
其实不必去看,庄和初也一清二楚。
是刚才殿中乐班里抚琴的那名乐师。
庄和初方才奏曲用的就是他的琴,宫人往下撤琴时,为免太过冷场,乐班已在示意下开奏,所以这一曲里就没有这张琴与它的主人什么事了。
在这一曲结束之前,无人会在意这琴师的去向。
便是有人觉察他不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