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骂
朱雀街乃是一条富贵街,往来之人皆是锦衣玉食的章缝之侣介胄之臣,斗拱飞檐、气势显赫的付家坐落于此,一扇五间佔地朱漆大门,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正门一般不开,只有东西两边的角门有人出入,付云珠当先下马车,也不管身后人的状况如何,闷头往里走。
想起早间荒谬的情形,付云珠就臊得慌,恨不得找块香帕把自己的脸蒙起来。
按照往常惯例,付云珠睡醒后,沉香会来伺候更衣洗漱,谁知阴差阳错唤来的不是沉香,而是徐留青这尊魔神。
彼时,她才睁眼,意识思绪尚未收拢,人也呆愣愣地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懒着半掀眼皮,模糊地看见床边有个人影站着,连身量体型都没分清就以为是沉香。
身体先一秒作出反应。
她褪下套在外面的长衫。
等了许久,早晨的凉风吹得肩头发凉,也把她浆糊样的脑子吹通捋顺,一丝不对劲在嘴里回味,付云珠猛然回首,徐留青手里正捏着她的衣裳,似有苦恼地翻看。
他抬眸,视线落在她身上,付云珠明明穿着衣服,却好像一丝不-挂。
“你唤我,我就来了。”
付云珠睁大眼睛,手脚慌乱地把锦被兜在自己身上盖住,谁叫他了?她分明唤的是沉香。
目光复杂地看一眼徐留青,他眼神沉静,正直坦荡,如果左手没有拿着她那件烟霞色小衣,他光明磊落的模样一定更有说服力。
付云珠还没接上话,只听见徐留青问到:“要为夫帮你穿上吗?”
腾地一下。
付云珠像被炸开锅的沸水翻煮一遍,全身热辣辣的,脸上更甚,简直不敢相信,清冷疏朗君子模样的人,居然说出这般不知羞耻的话!
他们已经成婚是正经夫妻,这没错,但是至今两人都没圆房,未经人事,付云珠和尚未出阁的小娘子没什么两样,脸皮薄,这些话对她来说,着实孟浪。
付云珠不敢看,怕看见摊在男人手心的小衣和随风飘动的几根细带,就此从脸一路烧得她晕厥过去,强打起精神,“劳烦郎君,帮……帮我叫沉香过来。”
小娘子羞恼的样子很是娇憨,头撇向一边,眼睫低垂,双颊微鼓,她容颜明艳,染上红后,如同盛放的朵朵灼丽桃花,实在美丽。
徐留青唇角勾起微弱的弧度,多么可怜可爱,和纸老虎一样,一戳就破。
不再逗她,叫来沉香。
付云珠气了一路。
穿过垂花门,听见身后脚步声,她加快步伐,跟在身后的男人也加快,她慢他也慢,活像逗小狗。
反复几回,眼见抄手游廊就要到头,再走几步就是正房大院。小厮、仆妇来往,偶尔悄然投来目光。
两人继续僵持,只会叫人凭白看了笑话,说他们夫妻二人不和睦,要是传进祖母耳中,少不了几句啰嗦。
再说,人家指不定真是未来首辅,若是结下梁子,嘴皮子上下一碰,她日后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心口那股气倏然没了支撑点,付云珠转过身,见徐留青离得有几步远,别扭开口:“夫…夫君,你过来,和我并肩。”
这是第一次开口叫“夫君”。
很不熟练。
付云珠说完便垂头红了脸。
男人亦很识相,知道是给了层台阶,顺阶而下,和小娘子并肩而行。
*
正房宽阔,雕梁画栋。
门帘被高高掀起,仆人回话,“五娘和姑爷回来了!”
屏风后笑声一顿,两三句低声私语,紧接着老妇人威严冷哼:“你还敢回来见我?”
“祖母息怒。”
付云珠暗自心惊。
绕过屏风一看,堂上老妇人端坐中央,仆人环伺,两名金装玉裹的妇人,一左一右,乍看之下,好似低眉俯瞰、悲悯众生的佛像审视罪孽深重的众生,五指一压,她就无法动弹。
付云珠跪下请安。
老夫人满脸怒容,劈头盖脑骂下来:“学什么不好,偏要学你爹做生意!你已经嫁人,不在后宅管理庶务、相夫教子,叫你爹惯的,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你是要等着夫家看笑话,让整个京都看我们付家的笑话?”
士、农、工、商,商为下下阶。
付家簪缨世胄,却养出付三爷这个浑身铜臭的儿子,老夫人在京都丢尽了脸面,所以一直对他不满意。
而且这逆子未经商议,就把付云珠嫁给一个毫无根基的穷书生,老夫人大发雷霆,却耐不住付三爷翅膀硬了,无法管教。
可他的女儿不同,未出阁前,付云珠就性格乖顺懦弱,任人摆布。
老夫人当她仍如从前。
却听付云珠说:“布庄是阿爹一生心血,我管理布铺也是经阿爹应允,若我不管不顾,是要让阿爹心血落入旁人之手?张北鸣一事非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