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心迹
方,连拒绝的台阶都替他铺好。
他深知此刻若他退避,二人或将再无可能。可真要枉顾将至的风波,将她拖入他动荡崩裂的世界吗?
他倒不怕护不住她,只担心不能陪她到底,害她饱受熬煎。既然不确定有好的结局,又何必让它开始?
更何况,她并不知他究竟是谁。若前情在目,或许便不会再有后文。
思索许久,他才终于看向孟清欢。
素日沉如静潭,深如墨渊的双眸暗涌翻覆,他慢声道:“人在险境时,总是很容易对身边之人生出信赖和依恋。也很容易将它们与情爱混淆。
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能与你相伴终生的人未必是我,你不要错认。”
孟清欢闻言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迷茫,嘴唇张合终是无话。
刚才的坚定也变得摇摆。重新琢磨起这一路以来她的心态。
最初似乎只是因为他生得好看,所以起了逗弄撩拨的心思。若他将她留在林中绝尘而去,或许也就如惊鸿般,在她心里划下一抹重色,过了也就过了。
可他允她接近,她也就继续放任。
她以为是演戏,是出于纨绔对美人的消遣。
可他在马上的身姿,共骑时萦绕鼻端的香味,偶有交汇的目光,却全都挥之不去般刻在脑海心间。
不然她也不会画那画……
是了,画也没带走,大概真是有缘无分。
至于今晚。难道真是因为遇险,才生出这相依为命之感,才会觉得余生亦必须与之共度吗?
那若是再遇见比他更为绝色之人呢?若是下回遭遇险境时,在她身边的人不再是他呢?
孟清欢完全想不出这些自问的答案,蓦地烦躁起来。抓了把土发泄过后,索性闭目打坐。
内息运转不畅。
她正疑惑,耳边却清晰地传来一句“搜,这儿有马蹄印”。
南尧话……
孟清欢唰地变了脸色。熄灭火堆,跨到沈澜身侧低声道:“杀手追来了。”
沈澜此时感官尚未全然恢复,还以为人已快到近前。正要持剑迎出,却被孟清欢抬臂拦挡。
“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孟清欢顺势拉着他的衣袖往外,话声未停:“我们放马将人引走,再趁机离开。我知道一处暗潭可通向对山……”
说到这,她回头又问:“你会水吧?”
沈澜点头,去解马的缰绳。孟清欢则将自己的斗篷脱下递给他:“游水穿也碍事,不如用来引敌。”
将披风绑好后,马沿着山道跑开,远远看去,倒真像是他们在逃窜。
但孟清欢却能听见对方兵分两路的安排:一路去追一路搜山。她不敢耽误,赶紧带人转进山洞左侧的小道。
沈澜不着痕迹地超过她些许,帮她拨开沿途的杂草枯枝。
走到半路,孟清欢有些懊恼:“秋冬水寒,你刚施完针,只怕又要不好。都怪我藏了私心,其实一开始就该带你去的。”
水潭联通的另一侧,正是眠风小筑后山的一处深池。这还是她当年凫水时无意发现的,虽然有些冒险,但总好过在山里如猎物般东逃西窜。毕竟两人眼下都没有硬碰硬的实力。
孟清欢原本并不想秘境被人知晓,所以最初并未言明。奈何情势逼人,没什么能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也许是为了宽慰,也许是山路难行怕她受伤,沈澜回身朝她伸出了手:“你已做得很好。不要自责。”
孟清欢愕愣,在对方朝她点头示意后才敢捏住他的手指,然后不断收紧力道,生怕他抽出般紧攥在手里。
分明那指尖冰冰凉凉,传入她心扉的却是汩汩暖流。好像方才洞中的不愉快,并不曾发生一样。
然而这点子暖意在触及潭水后就阒然退散。她倒是忘了,比起他的旧伤,她如今的寒症才更怕受冻。
当时与刺客对峙,她依着容容曾点拨过的法子,强行冲破已有松动的内息的封制。
正因此,她才得以反制弓手。也更因此,她能早早觉出有人靠近,挣得生机。
但弊端也很明显,她的感观变得极为敏锐,甚至有些不大受她控制。冷水滑过皮肤犹如寒刃入骨。
好容易强撑上岸,孟清欢没忍住脚下一软,险些撅过去。沈澜探手扶住,再拦腰将她托扛上肩臂,不容拒绝吩咐:“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