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还未亮,江芸芸一骨碌爬了起来,床边放着崭新的一套衣服。
这是周笙这两日和陈妈妈一起连夜赶出来的。
绿暗花纱的直身,瞧着像是一件道袍,只不过衣身两侧开衩处接了一对布,左侧摆接前大襟,右侧摆接前小襟。
还怪好看的。
江芸芸站在镜子前转了转,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刚开门就看到周笙正在屋檐下做鞋子,听到她的动静,第一时间抬起头来:“怎么起的这么早,脸色不好,昨晚睡得不好吗?”
她上前,仔仔细细摸着江芸芸的脸,江芸芸像小猫儿一样蹭了蹭她的手心。
“有些紧张。”江芸芸小声说道,“但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三顾茅庐的准备了。”
周笙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她理好方巾。
她并没有开口安慰,更没有说泄气的话,只是一点点理好她的衣袍,神色安静。
江芸芸盯着她漂亮的眉眼,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我能行。”
“娘信你。”她理好衣服,小声说着。
江芸芸便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走了。”
周笙亲自把人送到门口,这才转身回去,脸上的笑缓缓落下。
“娘,哥能成功吗?”江渝从房门探出脑袋来,细声细气问道。
—— ——
青天白日,江家那个小门恰好没人,又正好开着,江芸芸直接溜达达出了门。
天色未亮,街面上已经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早食的香气顺着风飘荡开。
江芸芸出门前吃了一块饼,倒也不馋,只是眼睛忙碌地看着行人,看什么都稀奇,市井热闹之气,总让她有种脚踏实际的感觉。
黎家在城东,那条街都住着读书人,白墙青瓦,柳枝飘飘,虽天色还早,但已经能听到朗朗读书声。
江芸芸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理了理衣服,这才去敲门。
老仆耷拉着眼皮,腰上还系着围裙,见了人也不多话,直接前面带路。
之前来去匆匆并未细看,今日才借着晨光看清黎家的布置。
入内是几间房舍,院中摆着两盆翠柏盆栽,右侧种着数茎郁郁葱葱的翠竹,左侧则是凝霜艳色的菊花,顺着粉泥墙壁入内便到了第一进院落,向南三间大厅,如今大门敞开,帘栊高控,之前考教学生功课便是在正中的那间屋子。
老仆带着他去了最右边的那间大厅,屏门上挂着山河锦绣横批画,两边金漆柱上贴着大红纸写就的春联,上写“展书自有幽林趣,野草闲花几度霜”,正中设了一张光滑可见的黑香几,中间两侧放置古铜兽炉,两侧各摆着一盆盛开的玉兰,下面是六张交椅,两侧墙壁则挂着四季吊屏。
两人并未在这间屋子停留,反而穿过小侧门,来到后面门窗紧闭的轩厅前。
此间空地上只放置着一口大缸,边上则放着一套桌椅,桌面放着笔墨纸砚和一叠白纸。
江芸芸下意识看向那张桌子,呼吸缓缓加重。
“黎公今日身体不适,还请江公子把答案写在纸上。”老仆恭敬说道。
江芸芸心中发憷,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应下。
——不会写毛笔字!
她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些东西发愁,老仆站在一侧虽未说话,但存在感极强。
“我……”她别扭地抓起毛笔,沉吟片刻,最后诚恳说道,“不会写字。”
出人意料的是,老仆并未露出惊讶或鄙夷之色:“那就请江公子口述,老仆代为执笔。”
江芸芸忙不迭请人入座。
那老仆先用镇纸压平纸张,然后抬手去研磨,动作有条不紊,那几滴清水,很快就变成浓郁的墨色,在清晨微亮的日光下色泽闪动,做好准备后,他才拾笔,笔尖轻轻沾了沾墨汁便瞬间吸满了水,却没有滴落在纸张上。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江芸芸看出了神,直到老仆侧首看了过来这才把目光从那笔尖移开,交叉握着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她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繁乱的思绪压了下来。
黎老先生的问题询问乞丐是表,敲打自己是里,她当然可以直接道歉,把自己的困境可怜兮兮地重复一遍,博取老先生的同情,但经过那日短暂的相处,这个答案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审题一定要抓准出题人的思维。
首先黎老先生并非心软之人,守心刚强的性格并不会因为区区可怜而怜悯。
再者黎家三代人的培养是典型的君子培养,点到为止,和而不同,这点可怜不会为她加一点分。
这几日江芸芸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几经思考,她决定用上一个以前学政治的蠢办法,各方面务必都照顾到,每个捉分点都是分数,所以表里原因都写上去。
那第一个得分点就是老实回答黎老先生提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