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婚
“赵大人。”
苏佑慈沙哑的嗓音仿佛从地狱而来,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停下了脚步,“百闻不如一见。”
两人的身量差不多高,但此时日头偏移到了赵修礼身后,影子向一侧倾去,恰好在苏佑慈脸上笼罩出一半的阴影。
穷奇本是凶兽,穷奇服穿在苏佑慈身上,凶恶中更添阴毒。
赵修礼目不斜视,回道:“苏指挥使,久仰。”
苏佑慈闻言玩味一笑,从上到下地打量着他,眼神冒犯:“看样子,赵大人是认识我?”这些年折在他手上的高官,比赵修礼品级高的有不少,除了圣上,他可以谁都不放在眼里。
“谈不上认识,略有耳闻。”赵修礼按捺下躁动的心绪,冷眼看向面前的人,“况且以指挥使的样子,想让人认不出也难。”
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面中盘踞着如此丑陋疤痕的人。
苏佑慈不以为意道:“不过啊,还是不认识的好。倘若今后赵大人惹上什么案子,生人之间才好公正决断……你说是不是?”
他话里有话,似是笃定赵修礼来日必要落狱一般。
赵修礼冷嗤一声,回:“公正?这词从指挥使的口里说出来,倒是稀奇……”
大昭国刚建朝时设立诏狱,是为了秉公处理涉及王公贵族的案件。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诏狱渐渐变成了一家之国的私器,皇帝一人的耳目爪牙。
诏狱里虽不全是冤假错案,但由苏佑慈亲理的大小案件,无一不是崇帝授命。
各中掩盖有多少隐情,恐怕天下知道实情的,除了苏佑慈和崇帝,都早已经走过奈何桥了。
苏佑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佩刀的位置,却发现在进宫门前锐器已被卸除,这一手摸了个空,他抬眸道:“外头都说赵大人凭溜须拍马上位,如今巧遇,却觉得赵大人这张嘴,不怎么讨人喜欢。”
雁群列队从天际掠过,却没有带走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
赵修礼道:“都是吃天家饷的,事儿办好了才最重要。”说到底,崇帝向来只留听话的有用之人,甚至不辨忠奸。
“此言……确是不假。”
苏佑慈袖中还有要呈上去的东西,正是那日白听容交给他的述职文书。文书中的主角是赵修礼,而此刻这人却懵然不知地与他对话,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令他身心欢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殊不知妄图做局之人,顷刻间已经成了局中人。
赵修礼道:“不妨碍苏指挥使面圣了,告辞。”他点头致意,抬步迈下悠悠长阶。
苏佑慈独自站在高处,俯视着绯色身影远去,他轻蔑地往身侧啐了一口,好似对勋爵权贵极为厌恶。
人走后他并未多留,而是收拾好心绪,朝议事阁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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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修礼回到宁国公府的时候,还未至晌午。
路生怀里抱着一大堆画像卷轴,堵在书房门前,满脸为难道:“主子您可算回来了,要是再晚上些时辰,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了……”
赵修礼看向这堆东西,不解道:“都是些什么?”他并无收藏字画古玩的爱好,不过是闲来偶尔赏玩一二。
“您自个儿看看吧。”
路生侧身避开,让赵修礼进了门。
室内荫凉,赵修礼连忙将官帽和朝服脱下,换上了轻薄松透的常服,他才刚坐下,路生就把画卷摆了上来。
大略从外观一看,这些画卷的托裱不俗,显然不是寻常书生用得起的绢料。但若从新旧的程度看去,它们实在太过崭新,全然不是沉积多年的古画该有的质地。
赵修礼怀着好奇之心,随手拉开了最近的画卷。
画卷上是一位罗裙翩翩的妙龄女子,正依靠在山石边,手中拿着一面刺绣团扇,遮住了半张青涩秀丽的脸。他又快速打开了另外几幅画卷,果不其然,无一不是适婚女子的画像。
……想都不用想了,这些一定是他祖母搜罗来的东西。
赵修礼瞪了路生一眼,道:“不会多动动脑子?送来你就收?”
路生无奈道:“袁嬷嬷亲自带人送过来的,特地强调了是老夫人的嘱咐,要您好生相看……我左右不过是一随侍,哪有多嘴的份。”
换言之,就算是主子在场,恐怕也只能先勉强收下,会不会看就另说了。
赵修礼顿时感到头疼,将所有画卷收拢到一起,果断道:“找个祖母休息的时间,处理掉。回头袁嬷嬷要是问你,就敷衍着打太极,拖久了就消停了……”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应对此事之时,门外便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出现。
“要跟谁打太极呢……”
孙善芳由袁嬷嬷搀着,蹒跚地迈入了书房。
赵修礼连忙上前,接替了袁嬷嬷的位置,把祖母带到了软座上。
赵修礼朝路生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