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喝完那勺的药汤后,白清秋松开手,苏叶溱不紧不慢地收手,然后把整碗药汤端到他的嘴边。
“继续?”
白清秋没动,闻着药汤味拧眉,他看看药碗再掀起眼皮看看苏叶溱。
对方仍旧笑着,见他不动,说道:“白公子怕了?”
然后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在白清秋晦暗不明的视线中,收敛一点笑意,面含遗憾。
“无妨,既要彰显我的诚心,那肯定要一点点来。”
苏叶溱身后候着的药童出声了:“白公子,良药苦口,一鼓作气喝完才不会煎熬。”
白清秋皮笑肉不笑地说:“连皮肉之刑都受得住,苏大小姐真以为我怕啊?”
说完一同端着药碗底座,仰头一饮而尽。
他身体不好,常年喝药,喝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喝习惯,次次喝次次反胃。
怕是不怕地,至多厌恶,但看见苏叶溱装出来的善解人意,他就烦,用得着替他考虑?
就是一口气喝完,难受地叫他闭气,压下翻涌的苦味。、
少年紧紧扶着床沿,素白消瘦的指节突显,手背上青紫色的脉络清晰可见,一切都代表了他状态不怎么好。
忍的很难受。
苏叶溱将药碗递给药童,药童退下前提醒她及时注意白清秋的高烧反应。
药童退了下去,红娟也在思考要不要跟小姐提出去门外守着。
总感觉此时的一派和谐都暗藏汹涌,指不定哪个时间段就爆发了,她只是一个丫鬟啊,哪经得住神仙打架。
“红娟,去拿止血的药膏来,要最好的。”苏叶溱出声解救了红娟。
红娟连声应好,开门就溜走了,看来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苏叶溱瞧着白清秋忍了一小会儿,才从袖子里掏出蜜饯。
少年很有骨气,一个难受的眼神也没分给她,垂头撑着床沿一直没动,从苏叶溱的角度望过去,只得看到他时不时眨动的睫毛。
汗珠滑过额头,滑过眉骨,滑过高挺的鼻端,低落在被角。
少年姿色有八九分,是苏叶溱活了十八年见过最好看的人,如上好的璞玉三两笔雕刻出的清淡气魄,贵雅之余又透着一点仙气。
要不是此时被虐待后落魄撑坐在这,按话本子上写的穿一身月牙白锦袍,腰间配玉环,手中捏一柄扇骨,谈笑风生、意气风发,少年郎正好的少年恣意气质该从周身溢出,如松柏站立,不知要勾走多少少女的芳心。
即便现在落魄的头发潦草,身上换上朴素白衣衫,上面晕染着血红,脸色跟墙一样白,只要他掀起眼皮看你。
你就会为他桃花飞雪似的眼睛动容惊叹,哪怕神情冷冽,一池春水也能泊着春光从眼底淌出眼角。
就像现在——
“看够了?”
白清秋眉头不知何时顺平下来,更好看了,苏叶溱心想。
少年不自知的耳尖如火烧云,颇有的羞恼神情更添姿色,尽管用了沉重厉色的声音,殊不知自己没有一点威胁力。
坐回椅子上的少女没有被抓到偷窥的羞愤,她面色不变地维持着友好的笑容,点点头。
收回打量的目光,将手里握着的蜜饯果子打开,一小袋足够解药味之苦涩,压得下反胃的难受。
她把一小袋递过去,随意地问:“要吃吗?我说备了蜜饯就是备了,说不欺负你也真不欺负你了。”
苏叶溱不指望白清秋对她的印象在这一时半刻改变,但她得强调强调加强信任度。
白清秋不可置否,嘲弄的唇角弯起,在少女眼中没看见一点真诚,那句话更像是为说而说。
这人压根就不想取得他的原谅,看似真心真意,实则敷衍至极,就差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千万别找我麻烦写在脸上了。
他想起她说过的话——“我也没有要你原谅,只不过现在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想换个做法而已。”
对了,她压根不在乎他怎么想怎么看。
那干嘛要做这一切?坏人变好是为取得自己的心理宽恕吗?她做过的种种不提,现在跑来在他这表演仁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白清秋忽然很烦躁,因为苏叶溱无所谓变得烦躁。
作为被欺负的人,是他该无所谓,凭什么无所谓的是她?
虚伪的求和面具或许一开始压根就不存在,她不想忍,也不用忍,高傲的善意施舍,哪里有把他放在眼里?
固然知道苏叶溱表现地跟之前有什么不同,他还是觉得,压根没差。
尊贵骄傲的大小姐,哪用得着用真心,做做样子,在他这说不定就能让他心软,为她的悔过惊讶、为她的弥补感动。
最后一拍两散,告诉他以前的错我补偿了,别再记恨她,以后呢她是她,他是他,没一点关系。
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