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帝国饭店的旋转餐厅里，校友们穿着西装礼服寒暄周旋，畅饮叙旧，俨然社会成功人士的模样。

能来明里的校友会，仙道一开始很是开心，他并不排斥热闹的交际场合。而且能和她一起面对这个世界，是很新鲜的体验。

可当好几个人发出同样的提问时，仙道突然开始思考是不是不该来，是不是自己的存在让她变得尴尬？这种不适感以前鲜有，萌生的退意更让他不安。

“啊，还是学生啊。大学几年级？”

“那不是才高中毕业？真好呐，不过约会的话，只能是明里你来埋单吧？”

像是下足了功夫，明里挽着他的手，对每个提问都准备了周到的回答。这样的态度让仙道觉得她又在勉强了。因为他而勉强自己，因为怕他多想而故意装得洒脱。

其实是对他没信心，才会这样吧？

受邀的喜悦逐渐被莫名的焦躁所取代，这让仙道有些喘不过气。而伊势谷阳太的出现更是渲染了糟糕的情绪。

“明里，好久不见。”

西装革履的男人拿着一杯香槟靠近，半举手里的酒杯，发出碰杯的邀请。

明里用果汁隔空示意，轻抿一口，“学长好。”

伊势谷笑道，“你还是这么会回避我。”字面是在埋怨，语气却轻盈愉快。

他注视着明里，几乎没把身边的仙道放在眼里。直到明里准备拉着仙道离开，伊势谷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吧？”

说这话时，他终于肯与仙道对视，“哪天我单独请你吃饭。”

与其说是邀请明里，倒不如说在挑衅仙道。

“不必了学长。”面对依然没分寸、只会自我感动的伊势谷，明里也再没了周旋下去的意思。

伊势谷阳太完全没有生气，“后面可能还会有工作上的事会拜托你。就这么急着拒绝我吗？”

“我只是个实习编辑，您能有什么事情找我？”

“我们是一个圈子。”伊势谷走近一步，“不要拒绝得太彻底了，好吗？”

当明里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仙道揽过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我们去那边吧。”迎上伊势谷的眼神，仙道扬起嘴角，“蛋糕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

虽然最后还是收了伊势谷的名片，但明里心情不错。大概是阿彰揽肩的动作太自然流畅，让她瞬间安心下来，回程的时候也想和他亲近地贴在一起。

因为工作，他们其实没什么时间见面，明里甚至还没到仙道新租的公寓看过。这次校友会后刚好有时间，明里有些兴奋地问，“我们要不要买些花回去？你家里有花瓶吗，我记得前面路口右转有家……”

她难得话匣子打开，可说了会儿发现没人应，才意识到仙道一直沉默着。他上扬的嘴角似乎僵了好久，就在等她问话。

“你在生气吗？”

或许本来只有一些委屈，被她问起来后反倒有了生气的底气。仙道看向明里，“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说什么？”

“伊势谷……”仙道想说“前辈”，却还是把这两个字吞了回去，“他喜欢你。”

“这没什么好说的吧？”明里笑着说，她摇了摇仙道的手，“因为这个就生气了？”

“那为什么要收他的名片？”

“没有不收的理由啊。”明里很快回答，“虽然他有点怪怪的，但不至于连名片都不收吧。”

“所以你们还会见面？”

“如果真的工作上有需要……”话说一半，明里觉得仙道眼尾下垂的样子有些可爱，开了个玩笑，“阿彰，你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乱吃醋啊？”

本来亲昵的打趣在语境中变得刺耳起来。

仙道喉结上下一动，“我不是小孩。”

她笑道，“小孩才说自己不是小孩。”

仙道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她，脸色彻底暗下来。冷冷的语气携卷着寒风吹到两人中间，“如果你把我当小孩，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长久萦绕在心中的问题被冷不丁地说出口时，竟有种刺痛带来的奇异快感。明知道她只是开玩笑，但也不得不分析玩笑是有三分真意在里面的。

小孩，弟弟，年龄差，不同圈……今天已经听了很多很多他不想听的话了，不想在她这里再确认一遍。想到这么简单易懂的原因就是她不接受自己的理由，仙道发自内心地沮丧，因为他并不知道填补空缺的方法。

明里有些着急了，“……你知道我在开玩笑啊！”

那为什么不愿意向父母说明关系？为什么会把他吃醋看成是无理取闹的行为？为什么会推开他？如果把这些问题统统摆到她面前，恐怕会直接分手吧？

他苦笑，发现自己根本没勇气问出来，只能从她手里把手抽开，淡淡地说，“算了，我不该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