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避子汤
落日渐渐滑过宫墙,仅余下淡淡的绯霞映衬着洛城之上的座座宫宇。
宣神谙舀了一勺清粥抿入口中,又举着筷子犹豫了半晌,终是皱了皱眉头,让宫人将晚膳撤了下去。
尽管宫人备下的菜色已是清淡,可大概是心中烦扰、身上疲乏,连带着胃口也消减了下去。
宫人退下后不久,殿门又传来开关之声,她抬头恰对上自己傅母有些嗔怪与心疼的眼神。
“晚膳动都没动,身子还要不要了?”翟媪端着黑黢黢的汤药走进来,却迟迟不将碗递给她。
宣神谙抬手抚了抚胸口,朝她努嘴道:“许是下午陪小五吃了几块桂花糕,胃中还撑的很。”
前一日夜里被文帝折腾了半夜,今天又一大早被女儿闹着起来做桂花糕,身上倦的不行,她朝翟媪手中的药碗凝了一眼,讨好道:“予实在困得紧,傅母就让予早些喝了安歇吧。”
翟媪见她皱着眉头却依旧勉力挺直着后腰的模样有些松动,可仍旧犹豫着不肯把药碗给她,“皇后可想清楚了?”
这些年她看着她的女公子一点点的娴静、端庄,看着她的女公子深爱着帝王却不能爱,想要不在乎却放不下的痛苦,她何尝不想她看得淡一下,不要如此执拗、便不会被伤的那样深……
可如今看着她将文帝一次次推出门去,刚开始她还觉得是自家女公子终于找回了些小脾性,昨夜里圣上留在长秋宫,今早她进殿伺候时,便知昨夜圣上的放肆,她还以为他二人和好了,谁曾想那圣上刚走不久,眼前人就同她耳语,让她去寻了这幅避子汤来……
见宣神谙依旧努着嘴点了头,又继续提醒她:“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是……”
宣神谙垂了垂眼帘,“傅母,让予喝了吧,陛下若怪罪下来,予会解释的。”
虽说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有孕,可那时她和文帝在□□上格外小心,重生而来,既然有许多事能变,便保不准在子息上会有什么变化,既已决定放手,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牵扯出一份心力再去与他孕育一个孩儿,今生若是能将子昆、小五安排妥当,她便能足以,既然这个时候小六还未来,那便当她今生与那孩子缘浅吧……
“老身又哪是怕陛下怪罪……”翟媪跪坐到她身边,叹了一口气:“只是、近日圣上对皇后情深,老身都看在眼里,皇后心中可是有何顾虑?”
“傅母,陛下对予只是愧疚罢了……”
她说不准重生回来后文帝对自己的感情与前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似乎比从前更能懂她的心思了……但她想这应当还是要归结于愧疚的。他心中自有城府,若想知道她心中所想,又有何难,左不过是平时不在意罢了……上一世他也曾有过在惹恼她后刻意讨好一段时间的事迹……
又朝身边的傅母望了一眼,见她依旧眉头紧皱,一脸询问的模样,便知自己的傅母已忍了一日,然她白日里都陪着小五,身边又有别的宫婢在,不好开口问,如今终于等得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定是要坚持问到底了。
宣神谙抬起手腕,覆上小腹,“傅母,若是此时有了孩子,永乐宫该怎么想?”他前脚刚失了与越姮的小儿子,后脚她又怀了身孕的话,慈爱父亲、端正皇后的名号那便都不要了……
这个理由确实不假,但她更多的还是不愿今生与他有再多一分的牵扯。
见她将汤药一饮而尽,而后自己抚着胸口忍下那股苦涩,翟媪不忍叹道:“你既是这样想的,就是大大方方地告诉圣上又如何,圣上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又怎会让你喝这样的劳什子来伤身……”
许是刚才的药太苦了些,宣神谙觉得努力挽起的嘴角,最后还是化成了一抹苦笑,将置于腹前的手指转而揉向后腰,“傅母,予腰疼得起不来。”
翟媪赶紧替她揉了揉腰,再将她搀着起了身,嗔怪道:“陪五公主玩闹的时候倒不喊疼。”
宣神谙撅了噘嘴:“孩子面前,予怎好喊疼啊……”
“那陛下面前呢?”
宣神谙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翟媪见她不再回话,只径直往床榻而去,虽也知她此时已疲倦得很,可今日圣上还没来过呢……
“皇后要不要再看会书?”
宣神谙由她解了衣衫,换了寝衣,抿了抿唇道:“傅母不必等了,让宫人都早些歇了吧……”见翟媪仍旧不动,她只能道:“今日陛下不会来了。”
今日下午曹常侍来过,虽说是带着补品和陛下的关心来的,可却将小皇子中毒夭折的案子同她说道了几分,又讲了陛下追封了小皇子为西宁瑞王之事。
殿中熄了烛火,只是此刻天色还未大暗,她虽觉浑身疲倦,却也一时未能入眠。
她自然明白,昨夜他趁她酒醉放纵了半夜,本是该现身安抚的,只是小皇子中毒之事想来今日结了案,故而他才下旨追封,那么自然也是要去永乐宫安抚越妃的。
他自己来不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