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杨昉甚至慌张之下，迈错了脚，差点跟着谢娉走了。

“杨老爷，我的院子在这边。”谢霁在后面悠悠的喊了一句。杨昉新近中了举人，再称呼可得叫举人老爷了，万万不能称秀才相公了。

可这话从谢霁的嘴里道出来，杨昉瞬间脸更红了，他长臂一揽，拖着谢霁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偏偏谢霁不肯消停又继续喊道:“跑什么？后面有狗撵你啊？你可体谅体谅我这重伤才愈的身体吧。”

杨昉索性停了，横了他一眼道:“要我说那板子做什么往你身上招呼，应该照着你这张促狭的嘴狠打。”

表兄弟二人玩笑了一会，杨昉跟着谢霁一同见过杨氏，姑侄三年未见，甫一见面难免喜极而泣，又得知杨昉新中了举人，更是欢喜的什么似的。

如今杨昉在河西安家落户，再不必像之前似的那么偷偷摸摸的来谢家了，他现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见杨氏，再不必担心被谁瞧见去官家那里上眼药，他现在可是有后盾的人。

杨昉整个人舒展的像一杯清明雨后的龙井，清平雅正。杨氏望着已满十六岁，少年得志的亲侄子，眼眶不禁又微微一酸，心道:昉儿是个人才出色的，若兄长泉下有知，亦可以安息了。

杨氏看着比自己还高一头的侄子，三年未见，他抽了不少个子，隐隐之间，童稚之气渐退，少年人特有的俊逸慢慢爬上脸庞，杨氏心里一怔，终于认识到侄儿长大了，是到了给他留意姑娘的时候了。她深知侄儿一心扑在举业上，恐没有这方面的意思，遂也没有问出口，只私下里尽力扫听着，等寻摸着合适的再说。兄嫂早逝，这些事她这个做姑姑的要给昉儿操持起来。

夜里，谢霁杨昉像小时候那样抵足而眠，谢霁听杨昉提起河西今年乡试的解元是个叫齐天临的人，出自兴庆郡王府，是兴庆郡王世孙。

谢霁:“……”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兴平郡王府哪里来得世孙？不就只有一位县主吗？她打哪儿来得兄弟？表的倒有一个。想到这里，谢霁的心里有几分酸溜溜的。莫非因为自己重生，许多事情都变的不一样了，总之，今夜他失眠了。

杨昉并没有参加来年的春试，按他自己的说法，自己的文章还差着火候，他来临安看望姑母是真，游学也是真的。

当他随谢霁进了谢家藏书楼时，就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喜的什么似的，深觉自己这趟来着了。

本来谢家藏书楼是不许外姓人进的，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一天天的，谢霁跟大伯父念叨一回，谢钊跟兄长念叨一回，就连谢娉都红着脸给谢霁帮腔，替杨昉那小子说好话，谢则心内警铃大作，生怕杨昉哪会儿跑别处去游学，忙把他圈在谢家藏书楼里，不为别的，他就想知道让自己宝贝乖乖女求情的小子是否跟那华阴侯世子齐怀一样，是个银样镴枪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直把杨昉盯的心里冒冷气，他私下里悄悄跟谢霁说:“不就看你家几本书嘛，你大伯父怎么天天来藏书楼监工，恨不得吃了我似的。”

谢霁呵呵一笑，他扬眉说道:“问题不大，我大伯父这人就是这么严肃，莫说是你，就连我爹见了他都怕。”说罢，他自己心里暗想:你看谢家两本书倒也没什么，你每看人家的掌上明珠一眼，就别怪人家防贼一样看着你了。

有一日，谢霁恰好不在。

杨昉独自一人在藏书楼里埋头苦读，忽然听到一阵骨碌碌素舆转动的声音，杨昉起先没在意，后来惊的什么似的，忙起身作揖道:“见过大伯父。”他随谢霁的口论辈分称呼。

谢则为人严肃正经归严肃正经的，他本身并不刻薄，又仔细观察了些时日，发现这孩子是个端方稳重的，并未刻意去勾/引旁人家女孩，他心里也稍稍满意了些。

“你读这些书可有不懂的地方？”谢则开口问道。

“回大伯父的话，是有的，我心里暗暗记下，平时会与阿霁讨论，再返回来多读几遍，便会有新的收获。”杨昉如实回道。

“可全弄懂了？”谢则继续问道。

“没……并没有。”杨昉此刻心里已经有几分战战兢兢的了，不知道谢家大伯此言何意？

“没有，你不知道问我？”谢则转了转素舆开口说道。

杨昉哪里敢问谢则，他看谢则一眼恨不得都得心惊胆战半天，真是奇怪，他小时候明明也没有这么怕谢家大伯的，最近却不知怎的了。此刻，他听谢家大伯这么说，如获至宝间笑了笑道:“是小子愚钝了，多谢大伯父指点。”

杨昉心道他在谢家白吃白喝也就罢了，还得探花郎亲自指点，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运气，于是他仔细瞧了谢则一眼，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心没肺的，遂开口说道:“大伯父的腿，再拖下去，恐怕就难愈了。”意思是他可以治。

熟料谢则看了他一眼，撩着眼皮说道:“多管闲事。”

杨昉:“……”好吧，他跟阴晴不定的人计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