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待的，求你想想办法，给娉娉一条生路吧。”

一对鸳鸯大难临头似的哭成一团。

谢则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杨昉道:“阿昉，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杨昉瞬间僵住了身子，是啊，他是罪臣之后，除了他跟姑姑，全家死绝，影只形孤的，可，这些不是他放手的理由！

他坚定的看向谢则道:“大伯父，我记得。”

接着谢则又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志向吗？”

杨昉又想起昔日跟在蒋夫子身边时，蒋夫子几乎耗尽心血去临摹荆山先生的画作，就是为了给他换来一个读书的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记起正式学圣贤经文的第一天，夫子教给他和阿霁的第一个字便是志向的志，夫子问他何为志？

志者，为心意，从心声。

“回大伯父，阿昉的志向是让天下所有如我这般处境的人，有志求学者皆能读书而后举业。”杨昉坚定的回道。

谢则叹了一口气道:“假如娉儿让你断了举业的路，沦落为常人呢？甚至需要隐姓埋名庸庸碌碌的度过此生呢？你还愿意吗？”

杨昉又想起当日蒋夫子对他说的话:“望你能始终如一做正确的事，而不是被眼前的困窘迷惑住双眼。”

杨昉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他深吸一口气答道:“各人有各人的命运，有的时候志向也不是通过高官显达去完成的，凡夫俗子亦可，若不能当朝为官，我便带着娉娉去乡间开设学馆，教人读书。虽然我在河西尚有两百亩薄田，可以做个乡绅富户，可惜苦了娉娉不能做诰命夫人了。”

谢娉哭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所求的又怎是这些？！”

谢则又问道:“阿昉，你是杨家独子，若娶娉娉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呢？！”

杨昉又道:“人生于世，当孝奉双亲，然我自幼孤苦伶仃，朝不保夕，未敢想长寿无忧之事，所能做的就只是活着，尽最大的努力活下去。如果真的要身死灯灭，可惜的只有杨家的医术，还是要拜托阿霁将来过继给杨家一个孩子，将杨家医术传下去。”

“这么说你是连死都不怕了？”谢则问道。

“不怕！”杨昉坚定的回答，掷地有声。

谢则沉默良久，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人生在世又何惧生死呢？最可怕的是一点一滴的消磨，此时你少年意气，敢于豁出一切去追求所爱，以成全自己心中似是而非的念想。可你往后的日子还长，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年两年，是数十载的光阴，日后你想起今日来，是否会悔不当初，如果变个选择，你能顺顺当当，风风光光的过完此生，因为娶了娉娉而带来的坎坷将一扫而空，不复存在，这样的日子你不动心吗？”

“你天资聪颖，人又勤奋努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位居庙堂，实现心中的理想指日可待，为了你所谓的感情抛弃这一切值得吗？”谢则此刻端坐在素舆上，面色无悲无喜，他像个审判世间一切的神明，出言直抵人心，问得直白而辛辣。

“日后你会遇到比娉儿更蕙质兰心的女子，她比娉儿年轻，比娉儿貌美，比娉儿能讨你欢心，比娉儿更能带给你功名利禄、权势地位，甚至她足以摇动你的心旌，你又当如何呢？”谢则继续问道。

杨昉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伯父说了许多又有什么用呢？说再多她也不是娉娉啊，我喜欢娉娉不单单喜欢她蕙质兰心，年轻貌美，是因为蕙质兰心，年轻貌美这些特质在娉娉身上体现了，我才附加着欣赏这些品质的。我所中意的，只有娉娉本身。”

“人没有生来便一帆风顺的，至少我没有经历过，我年幼的时候跟随父亲在蜀西充军，每日盼望的是能吃上一块净面馒头，喝上一口热汤。蜀西常年骚乱不断，动辄身家性命不保，人能活着便是福事，死了，破布裹尸，万事成空，又怎会在意生前的失意或得意呢。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亦是圣人教诲。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亦是圣贤心志。我读圣贤书多年，所遵从的也不过是圣贤之道罢了。”杨昉说道。

谢霁听完抚掌道:“知道了，情圣。我没说此事不能转圜。”

杨昉:“……你有办法？”

谢霁道:“宫中那幅光景，只要不是利欲熏心之辈，谁舍得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他将预选册子递了过来说道，“看看，临安侯家的大小姐也在名单上呢。情势未明朗，临安侯舍得现在就下注？”

杨昉道:“阿霁此言何意？”

谢霁冷笑一声道:“自从官家绝嗣之后，变得愈发疯魔，也愈加笃信丹道之术，身子早已破败不堪，如今有野心的宗室都争红了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二姐是被华阴侯府盯上了，若是参选的话，八成会落到华阴侯府。”

“哎呀，你要急死我吗？”谢娉抹了抹眼泪说道，“快说快说，要我如何做？”

“诈死！”谢霁道。

“这是欺君之罪！”众人唬了一跳，忙制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