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
对于揽月阁那位“邦交所系,和平所托”的小祖宗,豊朝皇帝不可谓不上心。
如今已是这位年号“天通”的皇帝,继位第二十六年。
前朝立储纷争不断,后宫和亲公主生死不明,皇帝不由得有些疲惫。
因此,当他向皇祖母请安时,他问起了那个小公主的状态。
“小九那孩子啊……”太皇太后只说了一句话,就开始叹息。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忽然闯了进来:“太皇太后,不好了!”
皇帝眉头一皱,呵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宫女跪在地上,不敢做声。
“陛下,这是揽月阁的掌事宫女永娘。”太皇太后解围,“永娘,小九又怎么了?”
永娘伏在地上:“回陛下,回太皇太后,九公主箭疮复发,高热惊厥,刚刚……刚刚已经昏过去了……”
皇帝一惊,立刻就要赶过去,却被太皇太后拦下:“陛下!稍安勿躁!九公主只是您未过门的太子妃,您这么急匆匆地赶往她的病房,这一切,成何体统啊!”
“可是,皇祖母……”
老太太一拄拐杖:“一切有老身——陛下莫不是以为,老身已经上了年纪,连个孩子都养不好了?”
皇帝连忙低头请罪:“孙儿不敢。”
“去吧,永娘,去请太医。”太皇太后淡淡地说。
太医们匆匆赶来,却又束手无策。
就连郎神医的神药,也不起作用了。
最终,太医回禀皇帝:这小公主病得如此凶险,就是能活,只怕也要烧傻了。
“能恢复吗?”皇帝逼问。
“缓上几年,也有恢复的可能。”郎神医答道,“归根到底,还是公主体弱,气血不能荣养全身,恢复起来也是有心无力。”
为了小公主的身体健康,和豊朝皇室的颜面着想,太皇太后下懿旨,命揽月阁闭门谢客,谁也不许打搅公主休养。
热闹了几天的揽月阁,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见四下无人,永娘轻声呼唤道:“公主,公主,人都走了,您可以睁眼了。”
本该生死未卜的铃铛,闻言忽然睁开一只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干脆两只眼睛都睁开来。
高,太皇太后这一招是真高。
箭毒容易复发,所以受了箭伤,高热惊厥也很合理;高热时间长了,人就难免受损,过去西洲的事情,自然也就记不真切了,过去认识的人,大抵也会不认识了;而且这么弱的身子骨,没有力气把各种礼仪做好,仪态不像公主,自然也就合理了;同时,人都呆了,谁想利用她,她张嘴就把事情坏掉,不就更合理了?
既帮她圆了身世的问题,又给了她充足的时间休养学习,还帮她要来了一道在纷争中置身事外的免死金牌,又能做到不让任何人起疑心——这招一石四鸟,真不可谓不毒辣。
她还记得太皇太后的话:“西洲九公主,将来是我豊朝的太子妃,东宫之主,宫规、宫务、才学,必须样样精通。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茶隔里习字,记住了吗?”
那茶隔和太皇太后起居的正堂只有一道帘子,分明是太皇太后在指点她,将来该如何做好一个宫妃,如果去做一国之母!
这份回护,她必铭感五内。
没过多久,李承鄞来太皇太后处请安。
他张开嘴,任太皇太后把一块糕点塞进他嘴里,跟太皇太后撒娇:“还是太奶奶这里的点心,最合我的心意。”
太皇太后拍着他的手,脸上满是慈祥:“太奶奶的宝贝重孙子啊,你喜欢什么,太奶奶呀,都会给你准备好。”
就在此时,李承鄞隐隐听到一声少女的惊呼,还有瓷器破碎的声音。可是他和太皇太后二人,均是眼睛都没抬一下,太皇太后又拿起一块糕点,笑眯眯地哄他:“来,再吃一块。”
李承鄞张开嘴,一口把糕点吞了下去。
祖孙二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春去秋来,储位之争终于落下了帷幕。二皇子在丹蚩一战身受重伤,皇帝不忍让他远离,因此允许他以亲王身份参知政事。三皇子自愿携母前往蜀地镇守。四皇子体弱,愿携母赴江南疗养。
五皇子承鄞,平乱有功,温和恤下,立为皇太子,入主东宫,待西洲公主身体稍稍痊愈,与公主完婚。
至于那西洲公主,如今也能下地活动,能与永宁、珞熙两位公主稍稍玩耍了。
“你又输了!”永宁公主快活地说,“快来快来,让我弹你一下。”
铃铛委屈地叫了一声,抱着永宁的胳膊撒娇:“不嘛……”
珞熙公主在一旁掩口轻笑:“九娘,你要愿赌服输。”
“喔……”铃铛噘着嘴,小心翼翼地把头凑了过去,“轻点,轻点儿。”
永宁弹了她额头一下,忍不住又去捏她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