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娃番外篇(四)
(六)
阿穆渐渐长大了。
长大了的少年,便开始有烦恼。他的烦心事很多,作为李承鄞唯一的继承人,朝野上下对他寄予厚望。可是任何人在两位陛下面前,都平凡的近乎渺小。
阿穆私底下问裴仲安:“我怎么样才能像父皇母后那样?”
裴仲安也回答不上来。
陛下能征善战,曾四征西域,平定南夷,攻下了大小无数的城池,创下了万世不拔的基业。站在皇朝堪舆图前,任何人都会觉得热血沸腾。开国百余年来,豊朝的疆域从来没有如此浩瀚过。每年岁贡之时,万国来朝,众夷归化。裴仲安曾经陪着阿穆跟随帝后站在承天门上,听万岁山呼,声震九城,连他们这样的无知小子都觉得山摇地动,气血澎湃。而陛下却连一个微笑都吝啬给予,他常常不过是在城楼上略站一站,连一刻工夫都不肯停留,便会命人放下帘子,径直回西内去了。仿佛这世上一切的无上繁华,在君王骄傲冷漠的眼底,不过是过眼云烟。
有这样一位父皇,裴仲安觉得阿穆也不是不可怜的。
可是父皇尚且是能够看得到的高度,他的母后呢?
她与皇帝全然不同,是个很柔弱、看起来很好亲近的人。可是父亲母亲都对她推崇备至,他甚至听阿穆私下提起,若是父皇母后吵起架来,皇帝几乎被皇后压制着骂。
阿穆的弓马是李承鄞亲自启的蒙。
那天他和裴仲安一起玩弹弓,恰好遇见皇帝为皇后画小像。彼时枝上一对鸟儿叫得甚欢,钦和帝接过阿穆手中的弹弓,捏了一颗金丸,就将那一对鸟儿打了下来。
皇后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怪罪他。
天底下人都知道,皇后慈悲为怀,如无必要,不愿杀生。阿穆的性格像母亲多些,也与父母感情甚笃,他当场便提了出来,指出父皇不该无端杀生。
裴仲安当时以为,皇后会立刻向着阿穆说话,可是皇后却只是放下茶盏,招来两个小儿,问道:“你们可知,为何我豊朝能成为万国来朝的天朝上国?”
阿穆则立刻两眼发亮,兴奋地回答:“因为父皇!”
梅皇后只是温和地笑笑,命人收起纸笔,又令阿穆画一副江山图来。
“这里没有纸笔,也没有颜料,如何作画?”阿穆整个人都傻眼了。
裴仲安同样觉得陛下这是在刁难阿穆。
“疆域不就是这样吗?”梅皇后轻描淡写地说,“你父皇攻城略地,体现在舆图上,不过就是一支笔画了新图而已。可是,既无纸笔,何来绘图?如无豊朝百万勇士,又何来你父皇那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阿穆张张嘴,最终陷入沉思。
裴仲安看看殿下,又看看陛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穆思来想去,良久,忽然问:“我能和父皇一样吗?”
李承鄞本想说,一定可以的,但他总觉得铃铛还有话要说,最终选择了微笑。
铃铛也是笑,却看向了李承鄞:“阿穆穆,你要不要问问父皇,他是怎么做到统帅大军的?”
阿穆不假思索:“因为爹爹是皇帝,天底下所有人都要听皇帝的!”
一旁的裴仲安也在点头。他也觉得这话很对。
“那可不一定。”李承鄞笑了,他将阿穆抱在膝上,笑道,“爹爹小的时候,也曾经隐姓埋名,到边境去做了一个小校……”
他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说到自己身先士卒,又说到自己弓马娴熟,因而才能服众,听得阿穆和裴仲安赞叹不已。
这又与裴仲安在城楼上看到的陛下不符。
这位骄傲又冷漠的君王,似乎在妻儿面前,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丈夫,一个意气风发又志得意满的父亲。
他竟然一时半会,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钦和皇帝了。
他拿这话去问自己的父亲,裴照只是愣了好一会,才道:“皇后陛下是个妙人。”之后再问他,他却不肯再说一个字。
裴仲安却觉得,比起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后,似乎还是弓马娴熟的皇帝更值得崇拜一些。
自从得知了父皇年少时的故事,阿穆便缠着李承鄞,想要李承鄞教他弓马。李承鄞自然是一口应下。
作为阿穆伴读的裴仲安自然也是有份学习的。
他们看着内侍们铺好靶场,李承鄞背着箭筒,单手提弓,施施然走到箭靶之前,站定,拈弓搭箭。红心之前摆了几个水果,一是蜜瓜,一是橙子,一是葡萄。李承鄞随意望了一眼,就在阿穆以为他会眯起一只眼睛瞄准时,李承鄞已经放出箭矢,一中蜜瓜,二中甜橙,三中葡萄,三箭均正中靶心。
他向阿穆招手,阿穆这才反应过来,背起小弓箭,兴奋地尖叫起来。
“父皇!父皇我要学!”他抱着李承鄞的大腿不撒手,“我也要和父皇一样,父皇我要学这个!”
李承鄞把他从腿上提下来,严肃地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