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
薛洋选择了在一个冬日里出发,按理说,待到来年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一路春风拂柳,短途或是长行都合适。但是薛洋实在忍受不住,她想立刻出发。她本有一个安稳的工作的,在镇上的药堂做学徒,帮着医师配药材切饮片,要么就是守在药炉旁,熬上几副酸涩难闻的药汤给病人。薛洋的娘去的早,大概在薛洋两三岁时便去了,薛洋爹交代了母亲:“小儿可怜,她那狠心的没的这般早,留下个娃娃和我这个没什么本事的爹。辛苦母亲操劳些,儿去外面讨讨生计。”此言一出,不久便随着几个乡里人一同,去南面几百里的镇子上做工。一年终了时会携着几两银钱回乡过冬,待到春天,又向雁群一样,随着乡里人又赶向几百里外的镇子做工。周而复始了十几个春秋,扔在乡里的薛洋就长成了个少女的模样。这些年薛洋父亲在外做工,劳烦着老母亲把持家务,倒把日子过的十分殷实,薛洋也幸得上了几年稚学堂。
且说那薛洋在稚学堂随着那爱吹胡子瞪眼的老先生浅度了基本书后,说什么都不爱去了。祖母心下生疑,捉着薛洋问询:“可是在学堂里受了欺负。”其实不然,薛洋虽是性子冷淡,与一同学习的小友谈不上交好,到也不差。薛洋不过是厌恶那董夫子满嘴荒唐罢了,这董夫子早年也不是这般荒唐,年轻时壮志满酬,欲将所识所学货与帝王家,也不知是学问不成还是运气不好,考了几十年一次不中。最大的成就也不过将将过了乡试,人却是被这些年磋磨的越发狭隘了,有事无事就向学子们灌输歪门邪道的思想。不是言幽州刺史行至蓟县向那县令索要财物,就是说那里正霸了邻居家一饷地。其中真实性难以考究。稚学堂里净是些纯真质朴的乡里娃,听起那课本一个个昏昏欲睡,倒是拿董夫子的胡诌之语取了乐。薛洋却是心里恨极。暗骂董夫子这副嘴脸,怕是连爱说闲话的婶子大娘都不如。日日受着匹夫荼毒,学问上也无甚长进,这书不念也罢,便萌生了另谋生路的想法。
薛家祖母送薛洋去学堂的本意也不图她在学问上搞出什么名堂,一来受其父嘱托好生照顾,二来是因为当下民风盛行读书习字,就算不考取功名也要识上几个字。街前街后的小子丫头都送去念书了。薛家祖母也想不出在教育孙女上还有什么好方法,便也将孙女送进学堂里去,倒也省心。薛洋此番提出不念书,祖母倒是也不强求,估摸着也到了十三四岁的年纪,不如学个手艺,儿子膝下也就这么个独女,将来招个赘婿,扯起个营生,将来子孙三代生活在一起,也算和睦。读书之事罢了,薛洋祖母托了薛家的一个姨婆在镇上谋个差事学点营生手艺,姨婆了解薛洋家的情况,打心眼了心疼这自小没了娘的小辈,这天,谋划的差不离了就前往薛洋家的小院想交代几句细节,进了门一打照面,两边皆是一愣,薛洋一贯性子冷,见了姨婆也没个言语。憋了半天,编排出几句:“姨婆来了。”“请坐。”之后便逃也似的进了后院。推着祖母前来迎客,姨婆心里暗叹,嘴上倒是捡了好听的话:“老嫂子这些年辛苦了,操持着这个家,这孩子教养的真好,成熟稳重的。”祖母附和着笑,彼此来来回回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姨婆家有个儿子,早些年在镇上李员外家做活,人机灵,行事还算沉稳。做了几年工愈发得那李员外的信重,久而久之净混上了个小管事,在底下的奴仆中有着几分话语权。赶上受了母亲的嘱托,给远房侄女谋个差学学手艺,记忆里这侄女性子是个冷的,嘴上也没个伶俐劲儿,那察言观色的活计一概不可。正巧李员外名下有间药铺子,缺个做杂事的学徒,老老实实听师傅安排就行,倒也不难做,思来想去合适至极,至此薛洋就开始了为期两年的药堂学徒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