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不要畏惧我的死亡。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如果感到痛苦,就更要背负着死者的生命活下去。”
在这梦一般的时刻,直子再度回想起了那个人最后说的话。
她的眼泪模糊了对方胸口洇出的血痕,也模糊了那张苍白的脸。唯有他的那双眼睛,直到最后也依然温柔宁静。那是始终静静俯瞰着大地、宽容地洒下不刺目的光辉的银色月亮。但月亮最终坠落了,坠落在她的手中。
现在,他再次站在了她面前。这是重来的机会。
只要她握住那只手,她就能得到救赎。
……但是。
在直子伸出的手将要碰到对方的指尖时,她的眼瞳已然被冰封冻。赤裸裸的杀意自寒冰般的碧眸倾泻而出,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因为过往的记忆而涌起的咒力正在向对方的方向离奇地飞快流失,与此同时,她也清晰地听见了煌彩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静心。”大蛇的声音严肃而庄重,像一道钟声骤然敲响,在她心中回荡起层层波澜。她没有闭眼、没有沉睡,但在这一瞬间,她知道自己的意识正身处于伽蓝之塔内。
这是直子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进入这里。rou体的双眼还能看见面前的人脸上的笑容,而她的精神则沉浸在奇特的平静氛围里,站在了伽蓝之塔第一层的大门后,隔着紧闭的门扉看着门外的世界。
——直到这时,直子才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自从她在梦境中第一次进入了这座塔后,每一次她入睡时就已身处塔内,而在这么多个夜晚里,她竟然从未有过再次打开这扇门的想法。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让她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念头,选择不去查看塔外的世界。
不过,到此为止了。差不多也到了可以开门的时候了,但要记得及时关上。
直子心平气和地端详着眼前这扇深红的、材质不明的双开门,其上与外侧塔身类似的纹路映入她眼中时不再让她感到眩晕,反倒让她觉得安心。她看不懂这些纹路的含义,但没关系,她要做的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她抬起手,轻松地将门拉开了。
“「进来吧」。”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是塔的主人向外面蠢蠢欲动的“客人”们下达的准许。在这一声后,外界的无边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
直子定定地站着,任由铺天盖地的、几乎似雾气又似流体的黑潮淹没了她。黑潮眨眼间充斥了整个一层,然后继续向上,准备侵入更高的地方,但在及时关闭的塔门阻拦了更多黑潮进入后,失去了支援的它们被阻拦在了天花板以下,只能不甘地在一层的空间内如沸水般不停地翻滚,冲击着四方壁垒。
被黑潮淹没的那一刻,直子再次听见了各种各样的恶意之声。熟悉的、来自外界(他人)的巨量的负面情绪汇集成海,涌入她的体内,但在伽蓝之塔的压制下却没有像过去那样给她的精神造成任何负担,她只觉得畅快,充盈了她的每一寸指尖的力量让她此时只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要出来透口气吗,小彩?”直子的声音很轻。她的眼睛里倒映出了直冲她面门而来的寒刃,原本抬起的那只手已经做出了蛇之手影。
光是头颅便有近十米高的黄金之蛇自地上的影子里探出了半个头——也只探出了头。
在塔外无穷无尽的黑潮中,有了等同于无限量咒力供应的直子已经足够让煌彩的本体之影完全在现实世界中显现。但考虑到身处的位置,如果让煌彩的本体完全映射在现实里,先不说不远处的结界会不会有事,她身后的林子是肯定保不住了。那些都是树龄几百年以上的古木,现在的直子还不至于那么败家——那以后可都是她的财产!
大蛇直直地张嘴咬向了直子眼中无比熟悉的人。像是镜子被打破一样,直子在冥冥中听见了一声不存在的脆响。随即,海浪与房间破碎四散,逼真得让她真的被迷惑过那么一瞬间的幻觉消失了,敌人的真实面貌显露在她眼前——
“?!”
直子几乎以为自己其实还没有脱离幻觉,但煌彩的一枚牙齿已经真切地在对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陷入了他的脑袋,尖刀坠地发出的声响让她立刻反应过来:“小彩,停下!”
“啊?”煌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迷惑的音节,头颅已经不受控制地随着召唤者的指令停滞在半空。被大蛇的牙齿扎穿了小半个脑袋的敌人已经倒了下去。
体内渴望宣泄的咒力在直子看清敌人的脸时随着她顷刻间做出的决定涌出,直子向前几步,在对方倒下的同时抬手碰到了他裸露在外的手部皮肤。
影之咒力包裹了他的身体。不过短短几秒钟,等黑潮散去,对方的头部已然完好如初。她盯着那张与刚才截然不同却同样熟悉的脸,脸上还勉强保持着冷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面前的人双眼紧闭,穿着一身类似军装的劲装,旁边掉着一顶被煌彩咬过后变得破破烂烂的帽子,露出了一头外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