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这般遥遥看去，只觉此人威冷，神圣到不带一丝人间烟火，令人望而却步，压迫感十足。

容歌吞了口唾液，忙站起了身。

男子低沉的声音问：“可是抄好了？”

连生紧跟着也起了身，忙道：“天师，殿下……”

连生的话没待说完，危长瀛打断他未完的话，缓缓地道：“夜沉了，连公公若无它事退吧。”

容歌向连生丢眼色，不是说好的吗，他帮她求情？

连生哪里敢接容歌眼色，再没他清楚圣上心意的了，天师日后的地位，那可是要在皇权之上的。

当下向危长瀛行了礼，恭敬道：“老奴告退。”

容歌眼睁睁瞧着连生，避开她视线，让一群宦官搬着处理好的奏折，出了闻圣阁门，临行前，竟都不敢看她一眼。垂在广袖的手掌，登时握成了拳。

好个连生！

安之意自一旁端来一盏清茶，危长瀛抬手接过，低垂下眉目，浅啜了一口，似眼皮都懒抬起看她一眼。

咽下满口清香，这才缓缓地问：“麒麟殿下，可是听不懂本尊之言？”

容歌想着自入闻圣阁来，自己除上学前，用了一些粗茶淡饭。

大半日来莫说是吃些什么了，便是半日前问安之意要盏茶水，还被这不阴不阳的恶奴，顶撞了一番。

积攒下来的那些怒气，一时顶撞在心头，只觉太阳穴处，青筋突突跳，再顾不得装什么柔弱之态。

强压着怒火问：“天师可是看不惯容歌，容歌自认从未对天师生过不敬之心。今日天师罚容歌抄三字经，容歌可以抄，却想问一问，天师因何要罚容歌抄三字经。”

他略抬了一下眸，修眉之下狭目如渊，唇角似扬了些笑意，却极淡：“殿下不知？”

容歌几乎是自牙隙挤出的字：“不知！”

自重生后，她除在宫中见过危长瀛两次面，只单单在大长公主处见过他，昨日的沉心阁，算是第四次面。

两人说过的话不过十句，她又不似前世般嫁了顾成瑞，需认他为父顾成瑞之师，敬他、重他，也不会再嫁顾成邺，唤他恩父。

更不像她做妖后时扰乱朝堂，碍了他眼，他凭何罚她！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不过看了沉心阁的火，怎么就被他盯上了，还言教她善恶。

危长瀛把手中杯盏放下，站起了身，看向阁外沉黑的夜色。

三年前。

蟒袍王爷，很是拘谨地立在他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面色，犹豫问：“小女，遗失十一年，眼下觅国来势汹汹，小王难在京师久待，想求您收下小女为徒。”

少年一袭雪白道袍，一身不入尘，客气婉拒：“小道蒙圣恩被赦天师之名，只一心潜修道心，也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并无意收女徒。”

容修远难得这般低声下气求人，虽说面前少年是天师，依他并肩王的身份远不必如此低声下气。

他见九儿第一眼便知，这是他苦寻十一年的女儿，是他与阿芫的骨血，那样的眉眼，除却年幼，几与阿芫一般无二。

却还是作势，在义兄面前，大张旗鼓地认亲。那麒麟郡主之名，他并看不上，却实在担忧他女病身，本想这样的大事，这位天师会到场，好趁机当义兄之面，促成两人师徒名。

不想，这位少年天师并未出现。

不颠道人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御医看不出名道的病，若拜这位少年天师门下，纵不念其他，他怎会不为自己弟子驱除病骨……

危长瀛收回心神。

他观纪九眉目，瞧出了不同寻常之处，不愿收她，是因不愿牵扯进去。

那并肩王容修远，三年前打的好算盘，若说他不知这不同寻常处，他也灭不了大雍。

他沉了几息，缓缓道：“殿下既要寻个答案，本尊赠你一个，自今日后，本尊收你为道门之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本尊教你道学之法，可有资格管教你？”

容歌听完这话，恨不得一掌拍死这黑心肝的危长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等不要脸的话，这老道士也能说出口！

她冷声道：“自来收徒，从来都是弟子上赶着拜师傅的，还从未没听过哪有师傅强收弟子的。容歌心底有了师傅人选，谢天师抬爱，容歌不敢高攀，也高攀不上您！”

他看着夜空胧月，语气平静道：“本尊要你高攀，你便高攀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