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若是一般姑娘家,这时已可成亲,她仍是这般孩子心性,到底还算年幼,便拿出了她手,净下心来,淡声道:“你若无聊,去玩水。”
男子声音低沉磁性,被风吹得有些悠远。
容歌方自脑海抓住了什么,便被他声音击溃,只得颓然地低下头,走至了海水处开始玩水。
悬在头顶的日头,缓慢西斜。
晚霞如火,横贯了半天天际,橘黄落日余晖,洒入海面一片温暖的昏黄。
涨潮的海水,冲散了燃尽的篝火堆,灰白的道袍前襟,边缘处被海水浸泡成了深暗之色。
危长瀛睁开了眸,天际晚霞倾洒海面一片昏黄的波光荡漾,海面并无一人,他猛然站起身。
自耳鼻灌入地海水,让脑海仅剩不断地嗡鸣。容歌逐渐放弃了挣扎,看着脑海出现的一幕幕画面。
红衣的小姑娘,背着昏迷的他,走了好远好远,终于瘫软在地,仰面望着天。
夜暗无光。
她起了身,拿剑刺入胸口,用石碗喂了他一碗心头血。
他躺在她双膝之上,极深极黑的眸,深深地看着她:“可知我是谁?”
她便哭了出来,求他不要死。
他虚弱地闭了眸。
又是几日,她见他一心寻死,故意拿石刀在他身上比划。可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已然气若游丝。
她废了好大的气力,将他拖行至远处,哭喊着不愿食他肉。
男子长睫颤动一下,虚弱地睁开了眸,轻抓上她手:“纪九,我食母肉得生,连你亦知违背道德,便当知,死于我是种解脱。”
她哭得眼眸红肿,抽哒道:“拂衣姑姑言,岁大饥,妇人易子而食方得生。母若必要食子方得生,还需顾及什么人伦道德。母既可食子,子何以不可食母。你若真死,我寻不得食便要饿死,那时便顾不得许多,定会吃你肉。”
男子滚烫的手掌,紧紧攥住她手,眸光已然涣散,却似用最后一丝气力,要让她记住他。好证明,那个为世人遗忘的名字,纵亡了国,却未灭种。
“纪九,我若死,你可食我肉求生,却要记住。我非危长瀛,而是华雍大国毓麟东宫太子苏瀛,孤不当死于籍籍无名……”
容歌被海水浸泡其中,袍角张扬,黑发如海藻般妖娆浮动。密密麻麻地水泡,沾满了莹白紧闭双目的面。
有谁落了水,向她游来。
温热的唇覆在她冰冷无色的唇上,渡来一口空气。
容歌蹙深了眉。
红衣姑娘做了几日皇后,自知乱世五国前身是华雍大国,更是深知大懿建造在华雍旧土之上。
她为寻阿娘小相,动用全部心腹寻找华雍灭国前旧事,晏犰苦寻无果,却带给她一副舆图。
那舆图详尽之甚堪称国宝,左下角盖着华雍太子旧章,留白处以草书龙飞凤舞地写着七个大字。
【五国江山万里图】
闻听毓麟东宫太子,睁目而生日,华雍十二月的冬日,御花园一夜百花开。
朝臣蜂拥而至,见凤携百鸟朝拜,凤宫紫霞漫天,数日不淡。
闻听,太子入藏书阁三年看尽十二万册藏书,见此舆图时方五岁,提笔落下七字,预见了华雍亡国灭种后天下分势。
闻听华雍灭国,东宫太子苏瀛,身死亡国日。
小夫子曾言,天之下五百年来才出那么一位圣太子。他若在世,华雍未亡,华雍大国可续两百年国运。
可小夫子又言,倘若他未死,灭他国者,五国皆有,他安肯放过。
他若以其他身份出现,以他之能,天下大统之日,日月颠转,天之下,当为华土。
他便是造天下一统,复国、建国第一圣,青史提笔,不敢言其过。只言他是千年来第一位复国、建国的圣天子。
彼时,丞相轻叹:“万幸,太子已死……”
危长瀛将她自水面抱出,放在她平躺在膝上,一掌按压着她腹。
容歌猛地起身,在他膝间翻身呕出几滩海水。
辛辣遍布口鼻,她瘫软倒回他膝间。
一张惨白无色的面,独一双清润的狐眸,大而灼目,静静地看着上空的他。
男子发梢滴滴向下坠水,美而威冷的面,水珠悬挂在玉白的面,沉寂的黑眸,俯瞰着她。
容歌看不穿他若深渊般的黑眸之后,起了什么思绪,一滴水珠坠在她泛红的眼尾,她便趁机闭了目。
海水冰寒彻骨,倒也掩盖了她身体的颤粟。
她紧闭的目,除却水珠自上空砸落,纵觉恐惧扼住了心脏,再难喘上一口气,也流不下一滴眼泪。
前世天下一统,圣人凌驾皇权之上,被百姓搬入庙宇朝拜。怎比坐拥万里江山,受万万民朝拜的圣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