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只瞧见一方帕子,却觉那帕子太小,又不敢唐突他,便捡起他衣袖擦泪擤鼻涕,抽哒着道:“世子,我来就是和你告别几日,你要好生保重,我寻到宅子便来寻你,下次我走正门。”
说罢,她眯着眼,自他手里拿过帕子,便转身要走。
低沉的声音问:“去何处?”
容歌继续抽哒回:“找,找宅子去。”
低沉的声音又问:“去何处找宅子?”
容歌不舍拿帕子擦眼泪擤鼻涕,便又转过身来,拿起他另一个干净的袖子,擦眼泪擤鼻涕,抽哒着回:“不知道,总能找到。”
那人代表身份的天师袍,紫底织金,被她糟蹋的不成样子,却也没抽回去,只是低眸瞧着她,缓缓地问:“你多大了?”
容歌低着头,泪水止不住向下坠,带着哭腔回:“十六岁。”
危长瀛仰望天际,轻叹了口气。
民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也当做人娘子了,纵是养尊处优,被阿娘娇惯着,也不应当是个孩子脾气。
他便拉住她袖,牵着她走了出去。
容歌一路哭声不止,一者是真被容璟伤到了心,一者是心疼自己的银子,她是个穷鬼,哪里有银子,这银子都是天下大同得来的。
一想到自己不仅因打了人破财,等会儿去寻宅子还要花银子。这当过一朝皇后、一朝太后的,坐在轿子里,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安之意跟在天师轿一侧,一张脸表情很是丰富。
这麒麟郡主坏得冒黑水,堪称无法无天,可大多时候却又是个孩子脾气,单纯极了,又坏极了。
莫说是大懿,就是天之下五国也没出过这样的人,鲜明的如一团火,纵没那美人皮美人骨,也难让人忽略她。
危长瀛见她哭得过于凄惨,耳畔被她哭声灌满,只得蹙眉拿衣摆为她擦泪擦鼻涕。
他活至今日,纵遇天塌地陷,也难生有心绪起伏,饶是幼年颖悟也难理解,她不过与兄长赌气,怎至于哭成这见不得人的惨样。
往日他也曾见别家贵女落泪梨花带雨,却从未见过谁家贵女哭起来能眼泪鼻涕一起掉,纵伤心还不忘为非作歹,威胁人的。
危长瀛领她回了宅,拿巾帕为她擦干净脸。
安之意、明为恩,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看他。
两人对视一眼:这能是他们天人般的主子?
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安之意一脸严肃道:“为恩你觉不觉得,主子对这麒麟郡主态度不对?”
明为恩同样严肃着脸:“我觉从一开始就不对。”
早在南地时,主子领回一个小孩子,事事不假他人手,为那讨人厌,很是嚣张的红衣女童学梳发,变着法子罚她时,他就觉得不对。
他家主子从来品性淡漠,对世人生死不理,何以愿意变着法子罚她。
后来,知那九歌粮行她是东家后,竟又让平风楼专意盯着她好几年。她回京,主子竟然让自己的童儿去接她入三道书院。
两人再度对视一眼,恍然大悟,莫不是主子早知她是天雍教圣女的棋子?
安之意道:“主子深谋远虑,想是利用她做一场大局。”
明为恩笑道:“若非主子是这样的品性,我还以为主子对她不同,是因主子对她动了心。”
两人对视一眼,皆觉绝不可能,主子修炼天魔功,断情绝欲,无情者不生情,怎会动心。
容歌哭累了,便寻到他榻,直接合衣躺下。
危长瀛蹙深眉看她。
他为何会对她百般容忍?
她虽救了他,却又于崖底对他下毒,又是她阿娘的棋子,几度刺杀他。
少女莹白的面,泪痕残留,尚未褪去稚嫩的脸颊,饱满圆润,许是哭久了,愈发映衬着那同样饱满的唇,红得妖艳妖冶。
似是做了什么好梦,少女微启的红唇,贝齿之后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舔过一圈红唇,却又收了回去。
本就红艳的唇,沾染了水渍莹光惑人。
危长瀛深深蹙着眉。
脑海那片莹白的沟壑,与眸下那惑人的红唇,牢牢刻在脑海,他移开了视线,却似醒悟了什么,猛地伸出手,扼住她脖颈。
她与她母一般,一样是妖女!
他绝非父皇,绝不会步上父皇后尘,他天魔功已成,绝不可因她入魔障坏了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