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得佳婿
自然是因为有随处可见的、不起眼的小虫子“通风报信”。
但这定然是不好与苏澄跃说明的。
只见陆承远泰然道:“陶然湖乃王都七夕祁水盛地,取自白乐天‘何时红烛下,相对一陶然’之句,虽有些牵强附和,倒也映着良辰美景。”
他瞧上去分毫没有编瞎话的紧张。
牵强附和者分明是在苏澄跃面前侃侃而谈之人,可惜苏澄跃只晓得王都外有一处陶然湖,不清楚白居易这诗、七夕之遇,陆承远的话从她两耳间一番穿梭,尽数略作飞蛾、流萤扑翅之声——分明听见了,但“嗡嗡嗡”一会儿又没了。
自然,她还要在陆承远面前装模做样的点头,好像她也知道这件莫须有的事情,直叫睁眼说瞎话的陆承远心下莞尔。
苏澄跃偏头瞧他,总觉得他好像有那么点……在偷笑的感觉,可细细看去,又觉得陆承远面上没什么变化。
她纳罕着挠了挠眉上,将这奇怪的念头放到一边,又对陆承远道:“这边已经在收尾啦,咱们是不是该叫人去找她们回来。”
苏澄跃朝他说话的时候,明亮的双眸期待地望向陆承远,虽明知这些期待并不属于自己,乃是出于装点完自家,准备邀人集聚而翘首以盼,但陆承远还是忍不住生出些奇异的喜意。
怪哉,眼前人无论做些什么、她的一瞥一笑皆能触动自己的心弦。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却叫他乐在其中。
见面前之人只垂眸看自己,一言不发,苏澄跃更是奇怪,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
陆承远收敛了自己的视线,望向下首的嶙峋怪石,道:“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知道苏澄跃不喜欢听这种意义不明、似是而非的话,是以陆承远跟在后边补充一句:“取完水左不过一两个时辰,现在应当已经归程。”
得了个准信的苏澄跃下意识伸手捏一下袋中的木盒。
陆承远瞧见她的动作,也很清楚她藏在袖袋中的是什么东西,那还是他谴入骨连夜抓来的肥硕网蛛。
不过哪怕他想向苏澄跃邀功,此时也开不得口,只能淡笑着移开目光,权当自己没瞧见这一幕。
惦记着招待其他客人们是一回事,苏澄跃可没忘记昨夜对顾宁做出的承诺。
如陆承远所说,不过数刻,便有门僮来告。
苏澄跃快步赶到门外时,正瞧见她们一行人刚到陆家,相互间又行一番礼,她再将人迎进去,顺口再为自己先前无故“失踪”辩解一下。
在这些贵女们受陆承远引导、前往城外取水前,陆承远便同她们解释过苏澄跃的去向,只道是有些事情抽不开身。
当时陆承远要把她们支出去,这些顾嫣的旧友们自然不愿丢下朋友,本要等“顾嫣”来了一道去,陆承远才“无奈”说出实情,言“顾嫣”想为诸位备些惊喜,还望各位佯装不知,给个机会。
这群姑娘们闻言笑攘一番,才乖乖去踏浪寻水。
苏澄跃对此全不知情,正志得意满的领着她们向已然装扮妥当的云阶逢露去。
陆承远瞥着她的神色,心下笑道:地方陆家出的,东西陆家装饰的,也不知她这妮子得意个什么劲儿。
只是他的心话里多是调侃,甚至这样的调侃都不曾说出口,并且陆承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目光时时凝在苏澄跃身上也就罢了,眸子里还带着溺死人的包容。
“顾嫣”那些闺中好友们,一面应和着领路的苏澄跃,一面瞄着一旁如影随形的陆承远,掩面轻笑。
就连一贯内敛的顾宁都忍不住偷偷瞧着。
于她们而言,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不由己也就罢了,不被拿去权衡利弊、牵连官场都是难得的事情,更何况陆承远既无功名、亦无美名,只有一身人尽皆知的病躯,在顾嫣出嫁前,她们的担忧一点儿不比永安侯夫人少。
只是浮名累身,不得不嫁。
而今看来,陆家这位公子不仅有个好皮囊,才情也是上佳,性格温和,待“顾嫣”真情实意,叫她们也放心不少。
倘若陆承远身体无恙,“顾嫣”虽是下嫁,但也算得一双佳偶。
这些姑娘们虽为“顾嫣”操心,但见她们挂念之人面色轻快,也不会多嘴什么,只在心中为她高兴。
苏澄跃都被她们看得如芒在背起来,时不时就窥她们一眼,不知道她们总悄悄笑些什么。
从自己身上掠过的目光太多,以至陆承远那一直放在苏澄跃身上的视线都被她忽略了。
苏澄跃虽不是扭捏的性子,可这时候她顶着“顾嫣”的名号,新婚夜的时候就闹过一次笑话,这会儿又有这么多“老朋友”在场,她可不敢贸然行事。
于是乎,哪怕心口跟吊了根羽毛似的不断搔痒着,苏澄跃也只能压抑着心中的好奇,唯有时时瞄向周围暗笑的姑娘们的眼神,暴露了她的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