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楼结怨
“不错,宸王手中不仅有调兵虎符,还有传国玉玺,为兵者唯他所用。”凌平洲审慎地凝向楚弘逸。
陛下久病缠榻,太子监国,现在陛下还在,宸王的处境已然十分艰辛,一旦陛下驾崩,太子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他这个弟弟了。宸王私盗国玺出逃,不知所踪,此事非同小可,朝臣讳莫如深。
“你为何与我说这些?”楚弘逸心中一惊。
“姑父,不是早赌了宸王这盘棋吗?”少年眸光晦暗。
“这,为人臣子,可不敢想这么多。”楚弘逸连忙解释,踉跄着四处张望生怕隔墙有耳。
“姑父既把茵茵许给赵元瑾,当知他乃宸王心腹,这汴京多少风云都是他在搅弄,他一手握着教坊司,肆意敛财,一手握着文坛瑰宝,八方百应。姑父不会不知吧?”凌平洲语调微顿,高大的身躯透着厚重的压迫感,嗓音沉了几分:“若宸王得位,赵元瑾必是一等功臣,于楚府是最好的依靠。”
凌平洲微微敛目,心道自己也能庇护楚府。
姑父宁可托付外人,也不信凌家,其中必有芥蒂。
“此事并非我能左右,乃是太子殿下指婚。”楚弘逸讪讪解释,眸光一溜,顺口把此事推给了太子。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不好装糊涂,却不知这上将军意欲何为?
太子不喜楚茵茵,把她指给同样让自己头痛的赵元瑾,一来是为了断了顾重禹的念想,二来,赵元瑾为此给出了足够的筹码。
见楚弘逸心神不安,凌平洲也不想过分为难,只任他装傻。
转眸望向楚茵茵闺阁的方向,神情澜漫出几分落寞。
*
月色如水,楚茵茵懒身卧在软榻上,腹部还残留丝丝灼热。
想起今夜发生的这些事,左右睡意全无,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顾重禹的身影。
那是天宝九年,重阳佳节。
豆蔻年华的少女在桑良山上初相见他。
秋风过耳,落叶纷飞,为了采几个野果子,楚茵茵在林里迷了路,正是天公不作美,又降小雨,慌乱之际摔了一跤,跟着自摘的果自子翻滚了几圈,身子重重撞在一颗银杏树下,泪眼婆娑,仰头望见了一位俊俏的小公子,小公子生的雅正端方,说不出的飘逸绝尘。
楚茵茵小脸绯红,憋回了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也不觉得疼痛,仓惶起身。
当时只想问个路,奈何身子寒凉颤颤巍巍,雨水从眼睫滴下,寸寸肌肤如白玉万般娇柔,顾重禹瞥了她一眼,孤傲的神情下竟生出一丝腼腆。
少女一身湿漉漉的模样,光是站在顾重禹面前亦是觉得难为情。
顾重禹解下蜀锦大氅披在她身上。
那抹淡淡的清香让楚茵茵很是贪恋,她努力踮起脚望着顾重禹,感激道:“多谢公子,我好像是迷路了。”
少女身形娇小,胸脯微微凸起,顾重禹撇开视线,神情闪过一丝慌乱:“我带你走。”
楚茵茵见他窘促的模样,偏偏行到他身侧,温笑:“你是汴京人?我竟未见过。”言下之意公子生的这样好看我竟不识,真是不该。
“……”顾重禹眸光心中微漾,有意放缓步伐与她并肩。
楚茵茵偷偷看他,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顾重禹也忍不住向她望去,目光难掩柔情。
今日他娶亲,楚茵茵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一颗心还是满满的酸楚。
秉烛窗前,月笼轻纱,褪去旧时光影,空留满院寂白,她匆匆研墨,决意执笔断相思,再不念此人,再不念他。
这一次,是真的放下了。
*
翌日。
昏昏沉沉不醒,隐约听见房里的嬉戏声此起彼伏,像是少女叙话,又像是在念诗作词,听不真切。
“茵茵醒了吗,程步云来了,说是有话要问你。”李秋怡凑到床榻前。
“茵姐姐快起来罢,我哥哥要走了。”凌望南的声音。
“什么?”楚茵茵拢着困意睁开眼,怕是自己听错了什么,确认道:“平洲,表哥要去哪儿?”
“嘻嘻嘻,此事需得他亲自跟你说。”李秋怡笑着,吩咐丫鬟给她更衣,至于程步云要问什么,她们都不知道。
窗前,凌望南拿起案上的稿纸,掩嘴笑了起来:“茵姐姐,这再不念此人,此人是何人?竟写了十八遍。”
“你这鬼丫头,何须多问?”李秋怡夺过她手中的稿纸,装模作样的翻看着。
“你们快别看了,出去等我罢。”楚茵茵神情懒淡,鞋袜未及穿,反应过来她们在看什么时,心中臊得慌,赶忙从榻上走了下来。
“这里写的,正要请教茵姐姐。”凌望南拿起另一张宣纸,清了清嗓音,声情并茂的念道:“金枝红鸾适君愿,怎堪见,满庭月下歌舞欢;”
“梦醒秋晚少年游,空相望,徒饮西风强颜笑。”李秋怡接了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