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任海黎和章回静静坐着,汤锅里升腾氤氲的白色雾气如一道结界将餐桌分成两半,心有余而力不足地隔绝着那份萦萦绕绕的尴尬。
她调小电磁炉的火力,把那些耐煮的食材一样一样放进锅里,用勺子搅了搅,过一会儿,又搅一搅,如此消磨着等待的时间。
章回用了会儿手机,然后放下,目光穿过白雾落在她的脸上,先开了口:“上次那个报道,没有太影响你的生活吧?”
任海黎愣了一下,点点头:“还好。”又笑了一笑,“就是小区里有邻居知道贺征亲口认证跟我是好朋友,想托我找他要签名。”
章回也笑笑,说:“难得你没有情绪。”又说,“但是跟贺征这样的人在一起,还是要习惯面对关注,不然就只能习惯被否定,他自己也是在和那些不良媒体的周旋中逐渐变得刀枪不入的。”
刀枪不入。
她听见这四个字,看着此刻坐在自己面前,轻易从嘴里吐出这个词的章回,想起贺征在医院里苍白着脸面对那些长枪短炮,想到他在铺天盖地的咒骂中将自己沉入冰冷的海水。
她忽然觉得胸腔里燃起了一簇火。
“这也不好说。”任海黎牵了牵唇角,又拿起勺子在汤锅里搅了搅,看着那些丸子沉下去又浮上来,“就算身上的茧子再硬,也不是该被刀刺枪戳的理由。能忍,但不代表忍就是对的。”
章回愣了愣,他似乎反应了两秒才记起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嘴唇一动,刚要开口,章悦音就从贺征的书房走了回来。
她步子跨的有些大,走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风,咬着牙,双眼发红。
“怎么了?”章回站起身来,望着他女儿。
章悦音却没有停留,径直擦过他身侧继续往玄关冲去,全程更没有看任海黎一眼。
任海黎转过头看见落后几步跟出来的贺征。
章回也看见了他。
他站在原地,大约没有打算去追,只是看着章回说:“老师,Cindy的包忘了。”
章回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句“你安心练你的乐队”,然后拿起靠在沙发上的那只皮包便快步追出了门。
“她是不是想争取参与你的演唱会?”任海黎问。
看章回刚才的反应,可能也是觉得有点为难。
贺征迈开脚步,朝她走过来。
“她向我表白。”他在她面前站定,说道。
***
自从那天之后,任海黎就没有再见到章悦音,据贺征说她出国去旅行了,而他忙着和新的演唱会音乐总监磨合——因为章回也陪着章悦音去了。
任海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
日子倏然而过,贺征的漫步巡回演唱会北京场开票不多久便告售罄,好在有本尊的内部渠道,任海黎得以从容准备和蒋孝柔的这趟北京之行。
“黎黎。”蒋孝柔从书房里出来倒了杯水,走过去,又踱回来,站在沙发旁边叫了她一声。
正在清点行李的任海黎抬起了头。
“要不你先过去,”她说,“演唱会不是24号吗?我晚两天来。”
“怎么了,你不是已经开始休假了吗?”任海黎看着母亲,试图从对方的神色间掘出几分蛛丝马迹,“贺征把酒店都给我们订好了。”
蒋孝柔只是说朋友那里有点事。
任海黎当然不肯放心。她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也把航班改了吧,等你一起。”
蒋孝柔眸中微顿皱起了眉头,她认出这是她表示反对的前奏,又续道:“妈,我想我们能过得开心,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对我说,我长大了,可以听你说话的。”
“任何话。”她说。
蒋孝柔默了默,又一笑:“那算了,也没多大事,别搞得这么麻烦让小贺那边为你操心,还是按原计划吧。”
说完这话,她就端着杯子转身往回走。
任海黎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像是看着瑟瑟秋日里的枝头孤叶,那片叶子迎着风晃了晃,终于撑不住,坠落下来。
啪嚓。
装着热水的杯子瞬间四分五裂。
蒋孝柔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
这个夜晚,任海黎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接下来直到24号演唱会开始的那天,任海黎也依然是在医院里度过了漫漫长夜。
蒋孝柔在那个晚上突发了心脏病,需要做手术,好在送院及时,手术也很顺利——这大约是任海黎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事。
贺征在登台之前给她打了个电话,她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听着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呼喊声,像层叠的海浪轻易包裹了她微不足道的担忧。
“等我回锦城的时候,你和阿姨再来看演出。”他说。
任海黎听出他言语中的肯定,她看着窗外的月光,充盈而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