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酿法似乎不一样,比我们喝的凉州蒲桃酒要清甜可口一些,所以我带了来请先生品鉴一下。”
石叔下去拿来两个青瓷杯,宇文玘拍开陶罐的封蜡,慢慢将酒注入酒杯中,晶莹清澈的酒液似乎还带着一丝凉气,段先生摇摇头道:“青瓷杯配葡萄酒还是不够清透,若能用琉璃杯或夜光杯在月下品蒲桃酒,当是一大美事。”
宇文玘端起青瓷杯,向段先生一举:“先生是真正风雅之人,不像我和阿休粗糙,纯粹觉得比烈酒温和而已。”
段先生也端起酒杯,轻轻抿一口,闭上眼,在嘴里回味品尝半响,才道:“果然与以往略涩重的口味不同,新鲜,活泼,里面好似还含有杏子香和覆盆子的味道,果然是别具一格。”
两人浅斟慢饮,段先生似乎有点微醺,懒洋洋地吟道:“若能蒲桃一杯千日醉,何须无事九转学神仙呢?”
宇文玘探头过去,问道:“先生,这幅画为什么空着人脸啊?”
“因为本来是想画自己的,可是在外浪迹这么多年,想来离潘鬓沈腰不远,忽然觉得悲伤,就不敢下笔了,要不昆含真你待会儿替我画好吗?”
两人认识几年,虽然不是无话不谈,但也是亦师亦友,关系融洽。所以宇文玘并不推辞,说道:“先生未到而立,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哪来的沈腰潘鬓?”借着酒意拿起画笔,略微思索一下,给画中人添上了脸孔,段先生也凑过来看,宇文玘放下画笔,笑问道:“如何,先生十年前与这个模样不会差的太远吧?”
段先生拍手笑起来:“极好,极好!昆含真,你是几岁开始习画?虽然后面和我学了几年,但你画法画风已有了一定的走势,似乎偏南方陆派,和我略有不同。”宇文玘点头道:“先生好眼力,我父亲和伯父都喜欢南朝技法,所以我也受了影响。”
两人又回到桌前,石叔又给他们送上烤肉,奶酥等小食,两人继续边喝边聊。
宇文玘漫不经心的问:“先生年轻时也爱打猎吗?”
“也谈不上特别喜欢,但那时候确实如你所说,弯弓搭箭时也是意气风发。但我性子无趣,平时还是喜静多一些,尤其是这些年看多了杀戮战乱,只想平和安宁,如果可汗可敦看得起我,那我就在汗国看日升日落到老吧,做一个夫子也挺好的,教完唐苏思,再教燕回......”
宇文玘沉默了一下,问道:“先生既愿意留在这儿,那有没有想过在这儿成个家呢?”
段先生沉默片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风神俊朗的脸上现出一抹落寞的表情,如玉山倾颓往身边的大隐囊靠过去,半躺着闭上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不一会儿竟然发出了轻轻的鼻鼾声,竟然像是睡着了。
宇文玘独自坐着,将酒杯内的酒慢慢喝完,喊来石叔照顾段先生,走出段先生的家。
宇文玘走后,石叔进到里面,看段先生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在发呆。
石叔端来一盆热水,拧了帕子轻轻给他擦脸,细声细气地说:“宁郎,要是在这儿呆得不开心,我们就往南走吧,要不我们还是到江南去?”
段先生在帕子底下闷声闷气地说:“江南又不是乐土,再说我在这儿呆着好得很,谁说不开心?为甚么要走?我不走!”
要是宇文玘和菱歌在这儿听了,一定会大吃一惊,段先生的语气里,竟然有几分孩子似的赌气,与他平时儒雅洒脱,气定神闲的仪态大不相同。
石叔的脸上漾起一个纵容又无奈的笑:“好吧,依你,依你。”
宇文玘回到家后,唐元看他白玉似的面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问:“有没有喝多?有没有不舒服?”
宇文玘摇头道:“这种蒲桃酒轻易喝不醉,不像元叔你的烧刀子,一直辣到肚子里。”
唐元笑道:“出门或行军还是烧刀子顶用一些,这个啊,要是晚上在戈壁,喝得心都凉了。”又问:“如何?有阿休郎君说的那种可能么?”
宇文玘摇头道:“看不大出来,趁着大家都喝了点酒,我看先生话也比平日多,就问他有没有想过在这儿成个家?我这话其实问得很唐突,先生没有回答我,还装着睡着了。”
唐元愕然:“装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