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划算的事情,莫过于送礼。不过礼物再好,终须人识货才行,否则岂非明珠暗投?好在程衍就是这个识货的。送他,可不会吃亏。”
东方天际的鱼肚白方露,她便急着往回赶,未至营门,遥遥望见一小撮人聚在一处,推推搡搡,吵吵嚷嚷地不知在做什么。
走得近些,谢若屈那怒气冲霄的话语格外清晰好辨,“好小子,居然敢找到这里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还青雀,青雀两个字是你能叫的吗?!”
她无语扶额,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心想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和自己的名字过不去。一个不给叫大名,一个不给叫乳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多么金尊玉贵的人物。
牵着擘南赤踱步上前,见到阿兄的面容,不出所料,那副凶神恶煞,咬牙切齿的模样要是描摹下来贴出去,怕是可止小儿夜啼。
人群中心的闹得热火朝天,外围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那叫一个全神贯注,连被议论的正主到场了也没人发现。
谢如讷站在旁边默默地看了好一会,程衍被谢若屈怼得张不开口,毫无反击之力。两只黑亮亮的圆眼里盛满了枉屈,双唇紧抿着似在极力忍耐等待着什么。
“小子,我现在还对你好言相劝,愿意放你就这么走。可你要是铁了心地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在这里纠缠不休,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我不走!我就是要在这里等青雀!”他梗着脖子倔强道。
“住口!”谢若屈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不自觉地抡起了拳头,“我说过了,青雀不是你能喊的!”
“就喊!青雀!青雀!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名字,为什么不能叫!”程衍看着眼前那虎虎生威的拳头,半点不怀疑它的威力,但他也是天生的犟脾气,偏生要和人对着干。
劲风扫过脸庞,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忽地周遭一阵惊呼。想象中的疼痛也没有到来。
他壮起胆子,微眯着双眼睁开一道缝,只见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出拳人的手腕。
“青雀!”程衍认出了来人,立马惊喜地瞪大了眼睛,露出尖尖的虎牙。
谢如讷没有理会他,而是放下了谢若屈的手,扫视了一圈,将士们皆随着她的目光低下了头,只闻得她沉声说道:“看够了热闹,就散了罢。待各自忙完今日之事,还请自去惩处受罚。下一次,切莫再做出‘擅离职守,聚众嬉闹’这样的事来。”
众人何敢有不应之理?均是忙不迭应下,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过须臾,营门前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阿兄,士卒操练的时辰快到了。你不去校场吗?”
她虽有一百万个不情愿再一次惹恼兄长,好不容易和缓的关系,而今又要闹僵,怎能不叫人头疼。
谢若屈的胸膛起起伏伏,愤愤难当,闻言直接甩开她的手,怫然答道:“去!自然要去,不然在此岂不是碍眼!”
眼下门前就余了程衍和她两人,谢如讷牵着马,将他带到离营地稍远的一处地界,问道:“阿衍,你怎么来军营了?”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他有些懵懵懂懂地不敢直视她,见过方才她斥退众人时那副不怒自威模样,不知为何心中莫然生起了一股畏惧之意。
那是在亲眼目睹谢如讷杀光一整个狼群后没体验过的滋味,眼睛眨巴眨巴地观察着她的表情,程衍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好多天没见你,去府上找你,家仆们总说你在军营里。我去求叔父,他不带我来,也不让我来,所以我就自己偷偷跑来了。”
“偷跑出来的,那你的马呢?”在看到他孤身一人时,谢如讷就有所预料,所以并不愕异。
“怕被发现了,就没骑马。”
许是发现谢如讷对待自己的态度依旧宽和,程衍也很快地调整好了情绪,迅速地将那一点没来由的惧意给抛诸脑后,讨好求夸地般向她笑着,“我记得路,就自己一路走来啦。”
“那不是走了大半夜?”谢如讷此刻有些被惊到了,“你怎么躲过宵禁巡逻的?”
“对啊。我昨晚假装睡了,其实是偷偷溜了出来。路上也遇到了几次巡逻队,他们也不怎么细查,很容易就能躲避过去的。”
听到程衍对巡逻队的评价,她差点没气得口吐鲜血,心里已经把这只敷衍了事的队伍骂过一千遍,正思虑着回去要用什么手段,好好熬练熬练这群军纪涣散,毫无责任心的家伙。
但这些话是绝不适合对外人说的,谢如讷牵挂着营中的事务,不欲再多饶舌,“阿衍,你是有什么话想当面和我说吗?”
她这段日子虽然一直都留守在军营中,但程衍也常有信件带来。谢如讷往往会当即就看,答复几句后直接让送信的人捎带着传回,根本不像阿日哈斯一样基本断了联络。
似今日这般不辞劳苦,夤夜出逃来寻自己,定然是有什么不能在信上说的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