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终于回来啦！不是说好去城门接我们的吗？”

华若气鼓鼓的推开院门，抬头看见门口站着湿透的两人。

二人背光而站，华若看不清他们的样貌，隐约只能看到白衣男子手还停留在铜狮的门锁上，而他的身边抱臂侧站着一个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本是注视着白衣男子，被华若开门的声音吸引了过去，转头看着华若，开口道。

“瞧着裴大人喜静，连个下人服侍都没有，没想到府中竟是如此热闹？竟藏着如此英俊的小公子，也不向我介绍介绍？”

华若察觉两人关系微妙，总觉得黑衣男子对自己抱有敌意，便走到白衣男子面前，问道：“你是表哥？”

裴行安点了点头，说道：“如今京城变化较大，已于从前不同。你多年未下山，今日本应亲自领你回府，再带你去四处逛逛，但恰逢宫中突发急事，且最近恐怕都要忙于此事，明日你若想出门，可以吩咐让管家陪同。”

华若对裴行安的回答不甚在意，也摆手客套，道：“表哥如今事务繁忙，左右我也没什么大事，不必为我费心，只要留我和师兄们在京中落脚几天便好！”

随后华若一脸戒备的看向黑衣男子，道：“我是华若，裴行安的表弟，你又是谁？”

不等萧铮答复，裴行安已经回道：“这是我的同僚，今日有事与我商议。”

“故今日……”

裴行安说完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看着华若不解的眼神。

又继续说道：“今日雨势过大，如今又是宵禁时分，他将会借住府中！”

华若侧身把两人迎进了府，便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因为华若和裴行安多年未见，客套寒嘘一番后，只留尴尬。萧铮此时也无话可说，三人沉默着一直往前走。

雨水打湿了前阶，裴行安多日未曾好好休息，身形一顿，还未跌倒，便被萧铮扶了起来。

裴行安站稳后，便急忙往前多走几步，想要挣脱出萧铮的桎梏，但谁料萧铮随着他的步子，紧跟了过去，依旧携着半搂着裴行安往前走。

华若看着二人行径，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在心里嘀咕了一声：“真是见鬼了！”

还是第一次见表哥如此尴尬、狼狈又温顺的一幕。

华若从六岁就随师父上山了，虽然对尘世的记忆不多，但如果问华若，裴行安是什么人？

他会斩钉截铁，另加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天选之人！”

“何为天选之人？”

裴行安的父亲，是元丰十二年才华横溢的状元，形貌昳丽。

裴行安形似其父，从生下来就有一副好容貌，幼年时又得到父亲的倾囊教导，也子承父业成为元丰三十一年的状元，之后一路擢升，深得永安帝重用，如今官拜一品。

人生之路顺遂，行安行安，和家人期盼的那样，人生之行，一路顺安。

而华若的父亲，是元丰十二年堆金积玉的商人。

商人不能科举，华若认为自己从出生上就比不上裴行安。

父亲一直想要个男孩继承家业，不比华若的小姨，也就是裴行安的母亲怀有身孕时正值年华，母亲不惑之年才生下他，华若生下来就瘦瘦小小皱皱巴巴的。

华若父亲老来得子，容不得别人说自己儿子的不好，所以幼年的华若总是冒着鼻涕泡，惹的亲邻鸡飞狗跳，闹出一幅自认为啼笑皆非的场面，之后和师父一起上山，即使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没有下山送终。

华若对俗世不太在乎，想来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繁华若风若花若雪若月，握不住，留不住。

但幼年的华若也有想要留住，又求不得的深刻东西。

华若还记得，他和裴行安有过的龌龊。

关于伴随自己多年的谣言——喜爱烧钱的名声，也只是昔日华若想要引起天之骄子的表哥注意而做出的。

那时裴府的管家福伯希冀着：“裴行安将会成为天下第一有学识的人，而华若将来也会子承父业成为京城的大富豪。”

华若向福伯反驳道：“我不想成为大富豪，我只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师。”

四周的人笑了起来，他们只认为这是一个小胖子的童言童语。

当然他们的笑，不会令华若生气，但是华若一想到，如果表哥裴行安也是这样想的就会很伤心。

天下第一有学识的人很多年中从没对梦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师的人搭理过，反而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露出笑容，很让华若愤愤不平。

因此，华若鬼使神差的拿起一把银票，在天下第一有学识的人面前烧掉，想向他证明自己不喜欢这些钱财，不会成为管家或众人心中认为的成为大富豪，而终将会和裴行安一样，有着自己的追求，他会成为天下第一剑师。

华若在俗世的记忆不多，但唯独这段记忆想要忘却却又深深的刻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