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
放重了脚步。
笼在灯罩内的烛火还亮着。米婶见他休息,本来想要全部熄灭的,是斑授意她保留下一盏。让他的世界里尚且存有一缕微弱的光。
家族的议事厅里恐怕已经人心浮动了。还不晓得千手一族,以及其他陆续收到消息,与宇智波有无恩怨的各个氏族,又在连夜密谋怎样的奇袭。
那个摔入深渊的梦境似乎近在眼前,就要实现了。斑合眼躺在被子里,药膏冰凉刺骨却始终压抑不住灼烧的疼痛,就像两只野兽从他眼眶中张牙舞爪叫嚣欲裂。
他从未停止过战斗。他将要挑战的不只有柱间。
廊上气息杂乱的步调,突兀又清晰,直朝他的房间而来。随即传来拉门敞开又合上的动静,茕茕橘光中斑只能看清一团模糊的轮廓,隔着朦胧屏风接近于白的衣服下摆。
米婶历来都会先在门外得到他的应允,不会擅自进来。斑以为是泉奈回来了,因为「他」的脚下带着急切。
“那几个老家伙难为你了吧?”斑觉得有些对不住弟弟。
就算捂下了这件事,大概也有不少族人发现他瞳力异样的端倪。以龙之介和赤羽为代表,想要打压他的一派自不必说,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就连一直力挺他的其他长老也会动摇。
对方只默默走来不答,这使斑感到有点纳闷。现在泉奈成了他和族人之间的纽带,自从他们回来后一应族务桩桩件件都压在了他肩上,一定有满腹的事务要和自己商议倾吐。
他的弟弟哪里都很好,唯独在一些事情上容易情绪化。毕竟现在最担心自己的人就是他了,不会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米婶吗?”
斑虽有些怀疑,可是家里除了泉奈和米婶,再没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了。
“是我。”铃兰开口说道。
是在他心中徘徊了多日的声音,此刻跃然出现在耳边,使斑一怔。他宁愿骄傲面对千军万马的敌人,也不愿意被族人看到他的狼狈,尤其是她。
原本平和的剑眉一下蹙起,他推开被子坐起身来,就像推开懦弱无能的伤者模样。
“你还回来干什么?”斑恶言恶语,没给她什么好气。她不是有意让他猜谜,只是嗫喏的双唇半晌发不出声音。
多亏他看不清楚才没有被他发现,她见到他第一眼就红了的眼圈儿。近一个月未见的容颜英气未减,仅仅眉宇之间显现出疲惫的痕迹,仿佛真的到了强弩之末。
趁着方才的沉默,她已经捱过了压在鼻腔里难以言喻的酸涩,让声音听起来好像若无其事。
“我来拿点东西。”铃兰顺应他的意愿装作毫不知情,“有件很在意的东西在家里怎么也找不到,我才想可能是带到这边来了。”
“随便你吧!”她言中已经不再将这里称呼为家了。任她要拿走什么,拿走多少都无所谓。斑甩下背影,用骄傲的方式把整个卧室全都扔给她。
“斑。”铃兰的声音如同魔咒,一开口就粘连住他脚步。
“我忘记放在哪了,帮我一起找找吧?”
“让米婶帮你吧。”
“天色已经很晚了。帮帮我吧?好吗?”她恳切的语气始终都是他无法拒绝的诱惑。
斑在迟疑中滞凝了片刻,空气被他无言的气场吓得瑟瑟发抖,许久暖不过身来。他既不想她生疑,又顾虑和她待在一起会被发现端倪。隔了许久才端着语气问了一句样子。
铃兰知道他一定会顺由她的任性。
斑继她之后拉开壁橱,她跪在小柜前探寻。他们背对着背,各自藏掖着不愿让对方看到地心事。
“我昨夜做了一个好笑的梦。”
最先打破沉静的还是铃兰。她一边翻寻一边不经意地闲话家常,听起来一副并不心煎的样子。斑一言不发,也不晓得是否在听。
“梦里因为大家不再需要武器,街上所有经营武器相关的店面都倒闭或者改头换面。我的铺子改售了点心,在我的小聪明经营下生意竟比先前更好了,甚至供不应求,还扩大了店面。后来……后来我怀孕了。”
“店里的事就交给阿猫管理。完全不用我操心就可以躺着数银子。每天都无忧无虑。”
斑随着她的断句,正在拨挪衣服的长指有一瞬的停滞。她一带而过,飞快的结束了他们可能纠缠的牵扯。
她忽而将矛头指到他身上。“你有没有在梦里,经历过另外一种人生呢?”
“我从不做距离现实太遥远的梦。”
斑粗略翻找了一遍正面壁橱,并没有她说的蓝色小木盒。
其实他对物品的安放一无所知,尽管这是他的卧室,婚后所添的东西都是铃兰在收纳。生活起居包括他平日所穿的衣物鞋袜,也都是由她服侍的。
“那么现实呢?你有没有想过,休息一下?”
铃兰偷偷回过头来望着氤氲烛光中,斑依旧英挺飒爽的身形。她应该再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