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惆怅人间万事违(中)
“安衍少爷,再过一日,大抵便就入西境了。”程子谦驾着马车,回头看了一眼车内掀开帘子探出身的陆安衍,低声解释道。
他的目光掠过身边少年的面容,看着陆安衍毫无血色的双唇,苍白的脸色,身上哪里还看得出丝毫少年人的意气奋发。
他过往是见过陆安衍的,也算是看着陆安衍长大的,这个小少爷,在他的记忆里,素来都是鲜衣怒马的,如今这般消沉的模样,看着便就令人心疼。
“子谦哥,你喊我安衍便就好。”陆安衍的声音很是沙哑。
他并不想离京,然而却没有选择。他的父亲硬是压着他上了马车,将他送出了上京。他甚至连娘亲的出殡都未能参加,可谓是不孝至极了。
陆安衍静静地坐在马车的车门前,连日的赶路,令他未曾好生养伤,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程子谦极力将马车驾得平稳些,他是知道陆安衍身上的伤势的,这些日子,都是他替人换药,可惜这路上颠簸,伤势是半分没有好转。
然而他却也无法慢行,送陆安衍入西境,这事儿的危险和重要,谢老将军私下里同他交代过。因此这一路上,他都警惕着,这赶路的速度也未曾慢下。
现下,马上就要入西境了。一入西境,便就会直达营地,到时自然有人接应。
“安衍,你且再忍忍,等入了西境,咱们就慢下来。到时,你便就可以好好歇一歇了。”程子谦温声安慰道。
陆安衍摇了摇头,低声道:“子谦哥,我的伤没事。”
他的思绪很乱,这些日子,有太多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搅动,陆安衍知道高阳公主必定是有问题的,这事儿,他同父亲说过,可是......
陆安衍的脑中浮现父亲冰冷而严肃的话语:“从此刻起,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你再不要提起。”
他不敢置信地反复追问父亲,那娘亲呢?娘亲他们的公道,该想向谁讨?
父亲却是什么都未曾说,只是将他送上了马车,在他的一再询问下,一言不发。
陆安衍不明白,他想不明白,无论是过往的经历,还是自小得来的教导,从未有哪一个人教过他......原来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讨得公道的。
程子谦看着陆安衍这般沉寂的模样,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轻轻地伸手拍了拍陆安衍瘦削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安衍,你还年轻,很多事,活着总是会有办法的。”
陆安衍低着头,他心头一片空荡荡的,半晌,轻轻地道:“子谦哥,对不起,这一路劳烦你了。”
程子谦笑了笑,伸手轻揉了下陆安衍的头,回道:“客气什么呢。”
“子谦哥,你同小云姐何时成亲?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参加?”陆安衍小声问道。
他本该喊谢燕云一声姨的,只是谢燕云倒也没比他大多少,故而他便就习惯性地喊小云姐。程子谦与谢燕云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不久之前,娘亲还在的时候,曾提过一嘴,说是子谦哥与小云姐日日浓情蜜意,怎么这婚事便就拖拖拉拉的。
程子谦听得这话,他面上不由得露出郝色,不过很快便就又想到身边的少年刚刚丧母,他低声道:“这事儿,再等等,回头有了确切消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间就将陆安衍推进马车里,一道利箭破空而来,划破寂静,呯的一声扎在了马车的车辕上。
而后是数道黑影自林中窜出......
陆安衍从未想过,一场噩梦是可以绵延地如此漫长。
鼻息间还弥漫着浓郁的‘点金香’,那是袭击他们的刺客翻洒在他身边的木盒里漏出的香气......不,不是翻洒,应该说是刻意扔在了他身边,若不是子谦哥截住了人,给他争取了这么一线生机,他估摸着早就命丧当场了。
身上的伤痛得厉害,可是他却不敢停,便就如同那一日母亲遇害的时候一般,他能做的便就是逃,尽快地逃出去。
然后寻得救兵,才能回头救人。
陆安衍的眉眼间是一片茫然,他看着眼前的山道,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脚下是一步一个血脚印。
这里离西境边军的军营并不远了。
陆安衍远远地看到了军营的铁栅栏,他疾步往前跑去,说是跑,其实也只是拼进全力地走,他本就是重伤未愈,此时更是体力匮乏......到了军营门口的时候,他就无力地扑到在地,半边身子落进了军营的门槛。
他没有看清,这一处的军营上方飘着的旗帜稍有不同。
在一面浓黑的旗帜中间飘扬着一个偌大的‘死’字。
黑旗黑字,白边描过黑字,将那个黑色的‘死’字勾勒出来,显示出浓郁的肃杀和凄凉之气。
陆安衍在军营门口躺了半晌,便就看到一名戴着眼罩的独眼军士走了出来,行至陆安衍的身边,伸手扒拉了下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