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阿恺家住胡同里一个普通的房子，如他所说，家中有卧床的母亲，年岁不高，大概中年的岁数。家中只有一位病重的母亲，却能买下价格不低不高的小院，程蕊沁心中有疑，想到了阿恺未提及的父亲，却没有言明。

阿恺的母亲在看到她之后脸上有些惊喜和惊讶，阿恺虽只说她是一位朋友，但他的母亲还是留她在房中单独说话。

屋里有炉子，温度渐渐回暖，程蕊沁脱下了外衣，身上的伤在脱外衣的时候露了出来。

阿恺的母亲看到之后愣了一下，眼里有些心疼，让她靠近些，说要帮她上药。

“我是被歌厅收养的女童，赐名为玥儿。阿恺是……是我收养的孩子。我们都是无名无姓没有根儿的人，也没有什么家底。”玥儿一边帮她包扎一边说。

程蕊沁有些惊讶地抬头：“伯母，您不用说这些的。”

她笑了笑：“阿恺这孩子，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今天把你带回来，说明他心里肯定也是在意你的。”

程蕊沁的心里突然像蜜糖炸开了一样甜，抿了抿嘴没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伯母叫我阿沁就好。”

见她不愿透露姓氏，玥儿也没有说什么，只把她身上再检查了一遍，把伤口都抹了药，才道：“姑娘，我虽是第一次见你，却觉得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若是日后再受了委屈，尽管来伯母这。”

玥儿在昏黄的光下温柔的笑，眉眼间竟与汪梓岚有些相像。也许是因为长相的原因，毫无原因的竟让程蕊沁觉得很想亲近。程蕊沁看着她的脸，眼里有些泛泪，伤口也愈发觉得疼了。

“多谢您，实在是麻烦了。”

玥儿让阿恺给她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又找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衣服给她穿。屋里很舒服，她昏昏沉沉的感觉睡了很久，睁眼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程蕊沁披上了阿恺当时给她穿的厚外套，从屋里走了出去。令她有些惊喜的是，阿恺正坐在外面的火盆旁边。

阿恺看到她来了，没有说话，移到了木凳的边上。程蕊沁走过去坐在长木凳的另一边。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还不晚。今天是年三十，外面还有人在放炮。”

她抬头看过去，墙外确实有烟花绽放，也有鞭炮声响，只是她出来时只看着阿恺了，没顾着其他。

火盆里的火星噼里啪啦的响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一片沉默中，程蕊沁开口道。她听过别人叫他“阿恺”，却没有亲耳听他自己说过。

......

“阿恺。”

“你就叫这个？”

“嗯。”

“你是哪个恺字？是‘壮士凯歌归’的凯 ，还是‘象舞严金铠 ‘的铠，亦或是‘我剑何慷慨’的慨？”

“‘恺悌君子，之纪之纲’的恺。”

“哦......我叫.......汪蕊沁 。‘玉蕊含香，琼蕤沁月’的蕊沁。”程蕊沁抿了抿唇。她撒了谎，程家家业太大，满城风云，她怕他听到之后更加反感她。

果然，听到她姓汪之后，阿恺神色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气氛却缓和了许多。

.......

“那个，你平时除了在小吃铺干活，还去别的地方吗？”

“东家很照顾我，平日也没有空闲时间接杂活。”

“我是说......除了小吃铺和这，你还去别的地方吗。”

“....家中有病弱的母亲，店中生意不错，没有别的时间。”

“......哦。”

“母亲说，你受伤了。”

程蕊沁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提这个。阿恺低头拿着长夹拨弄着炭火，没有看她：“见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程蕊沁刚要开口，远处“砰”的一声炸响了一个巨大的烟火，把院中的一切都照的无比透亮。斑斓的光线打在脸上，程蕊沁的笑容绽开，眼中亮闪闪的，扭头去看阿恺：“快看啊，好美！”

阿恺笑了，带着些无奈与释然。那是程蕊沁第一次看见他笑，也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看清他的模样。烟火和炭火的光映在他的脸上，黑发柔顺干练，剑眉星目，眸中清澈似水，薄唇微微上翘。他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却是那么的合适与恰好。

她的心脏猛烈的跳动，融进巨大的噪声里，乱作一团，扯着她整个人掉进了漩涡。很多年后她回忆起任何一个场景，都觉得即使是阿恺本人再坐在她旁边，都比不上那时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