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鲁约态度暧昧,杨竹前思后想,还是决定不能自降身价。
京里向地方低头,已属无奈之举。
自己若再上赶着去拜见,显出一副穷途末路的急切相,鲁约必会轻视。
可迟迟求不得兵,他又无法回京交差。
听闻鲁约性情暴戾,久居天险之地,养了一身的土皇帝做派。
这样一个人,对京里来的神武军不闻不问,不就是想给下马威吗?他实在不愿意去伤脸。
杨竹为难纠结好几天,叫袁禄一提醒,这才想起队里还有个宫里特封的监军使。
这位监军使与别个不同。
他是个太监。
本朝并没有宦官监军的传统,杨竹最初接令时,还很激烈地反对过一番。
但太子下旨、原相支持,他的意见就显得非常微不足道。
这一路,袁禄和底下人明里暗里地捉弄汤镜,他为着心底那点子不快,也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去。
连日看下来,只让人想叹这位不愧是在宫中坐到掌印位子的人。
面上冷冷淡淡,看着不近人情得很,却没多大架子。
遇事不急不躁,脾性、度量乃至心性,都绝非常人可比。
杨竹琢磨着,太监在宫里惯常伏低做小地伺候人,叫他去鲁约那里走一遭,大概不算什么。
反正他是个阉人。
该丢的脸早丢尽了。
观他这些时日应对袁禄刁难时的从容姿态,便可知他在宫里是见过大场面的。
杨竹打好了算盘,就备好茶水,把人请来。
正要坐下将提前酝酿好的说辞你来我往的讲出来,却被对方冰冷的一句“免了”给噎了回去。
他落座的屁.股腾在半空,神色略显尴尬:“掌印,此乃上好的蒙顶茶,清雅醇香,再加上嘉陵江的水……”
“对不住,”汤镜毫不领情打断他的介绍,声音和表情一样冷漠,“咱家不爱喝茶。”
杨竹的神色更尴尬了。
“掌印……”他还想说些软话找补找补,却听汤镜两瓣薄唇一动,冷冷嘲道:“将军,宁实在晋阳,离河北府不过一步之遥,您还有闲情雅致在此品茶?”
杨竹不说话了,摸着杯子放出一个很勉强的笑。
他何尝不知道京畿处于险境?可求兵……是一两句话便能解决的事吗?
汤镜垂着眼帘等了半天,见他彻底没了下文,便一转身退出门外,背了手要走。
“哎!汤掌印!”眼看唯一的盼头离去,杨竹急忙放下心底那点可怜的自尊,暗想,听说在宫中时,太子都要给足这位掌印面子,和太子相比,他算个什么东西?
再者,求兵不成,回到京里也是死路一条。
那时,脸还值当什么?
能保住命才是顶顶重要的。
杨竹瘦削发青的脸上堆砌出近乎谄媚的笑容,一直高昂的脑袋首次在汤镜跟前缓缓降了下去。
“掌印,”他快步追上汤镜,好声好气地开口,“这大过节的,你说,咱们是不是先该去鲁大人府上送份年礼?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咱们在人家地头上,总不好太失礼。初来乍到,总要拜拜地头嘛。”
杨竹自认说的顽皮话缓解了气氛,不由自得着咧嘴哈哈一笑。
他的小心思都直白显在眼底,汤镜却并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只道:“将军身为主帅,这点主还做不了?”
杨竹被噎得笑容凝滞,暗骂,娘的,这死阉人可真会阴阳怪气。
他想起离京前得到的那个隐秘嘱托,心里才渐渐畅快些。
“掌印,我这不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去递帖子的人选么,”杨竹觑着汤镜的脸色,继续笑言,“你有所不知……”
他转动脑袋看看左右,见没人,方正色压低声音说:“实不相瞒,此番兄弟出来,除了探查敌情,还另有重任在身。”
跟个阉人称兄道弟,杨竹心底不自觉涌上一股恶心。
“此处说话不便,烦请掌印移步,到我房间一叙。”
他用左顾右盼来掩藏厌恶,神情端的是一副草木皆兵的紧张模样。
汤镜已大概猜到他的用意,但见他如此卖力地做戏,心中还是来了兴致。
左右此刻回房也无事。
于是便装出很在意的样子随杨竹复又走回屋中。
到屋中落座,杨竹掩上房门,犹豫再三,才状似为难地说出了太子命他朝鲁约求兵的密务。
他唉声又叹气:“掌印,我真是为难得很呐。按说这鲁约未回应京里的勤王诏书,大抵心中还是存了些反意的,眼下他按兵不动,未尝不是在观望。今时今刻,兄弟去借兵,恐落不了好。”
说完,看汤镜面上漠然一片,还是无甚反应,就讪笑着说出定论:“掌印在宫中见多了贵人,圣意都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