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哼着小曲把剩下的莲蓬都掰开,择了几颗大粒的莲子放陆沉手心里,怎料这人还不愿意了,非说里面有莲芯。
“我看莲芯是绿的,你的心是坏的。”你斜眼瞥了这大少爷一眼,但还是拿过他手中的莲子,利索地掰开把莲芯挑掉。
陆沉则笑了起来,握住你的手放到自己衣襟前,问:“我的心坏不坏,你不知道?”隔着软薄的花罗面料,你的指尖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膛传递来的轻震。
你脸上一赧,手像是被烫着似的缩了回来,嗔道:“坏极了!”说完,又把挑了芯的莲子喂他嘴里,道:“吃莲子,少说话,给你把芯儿挑了,苦不着你。”
两人在凉亭里又待了一会,下午太阳出来后才挪回屋里,可没了绿意环绕反而更觉闷热。你贪凉吃了几碗冰,当晚就闹肚子了,这下,老卧床养病的人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人却蔫了。
你自己就是个懂医的,说着不用特地请大夫来瞧,但陆沉却说医者不自医,愣是把人请过来,在你幽怨地眼神中开了几副药方子。
“以前你盯我喝药倒盯得紧,怎么轮到自己就闹脾气了?”
陆沉正拿着两个碗把药汁来回倾倒,让那烫口的温度自然降下来。这下屋里的药味浓郁,你闻着这味儿脸色更难看了,奈何肚子又有些隐隐作痛,你蜷成虾米状嘟囔:“这怎么能一样呢。”
这时,燕儿又端来了一碗同样黑漆漆的药,你见了顿时惊得喊道:“怎么还有!”
“那是我的,你的药在这儿。”陆沉端着已经兑凉的药坐到床边,取了一条帕子给你擦去额头的汗,“药已经不烫了,我让厨房做了白糖糕,乖乖起来喝完药才能吃。”
你恹恹地挪了半天才接过碗,刚凑到嘴边又放了下来,却见陆沉也端起了自己的那碗药说陪你一起喝,这话说得你不由得笑了,把自己的碗凑到他的碗边,轻轻碰了碰,说:“干了这碗药,以后莫遭罪。”
燕儿在旁看得纳闷,就默默退了出去,心里念着怎么这夫妻俩喝碗药都能喝出几分郎情妾意的味道。
这会子喝完药,你窝回床上倒没刚才那么难受了。现在时辰还早着,陆沉挑了本书给你念里面的内容,正好就是《荷塘月色》。你听着那低沉的念书声,不禁也想到了后院的荷花园,现在是不是也跟书中的荷塘那样‘月色正好,花叶仿佛在牛乳中洗过,又像笼着轻纱的梦’。
“……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陆沉把最后一句念完,低头瞧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他的妻子也已熟睡好久了。他把书册轻轻放到床边柜上,慢慢俯下身,手指小心翼翼地勾起那撮落在她脸颊边的鬓发,把它们拢到她的耳后。脑海里蓦得冒出她红着脸骂他的画面。
他确实坏极了,总是想逗一逗这可爱的小姑娘,看她含羞带怯的女儿家模样。可不像极了那池塘里半开不开的荷花,总有一天会慢慢绽开,露出丝丝花蕊。
这显然是心里有他了,若是人心里没他,纵使他百般讨好,都无法撼动无情的心。
陆沉纵横商场,在接人待物上早就练得八面玲珑,又是留过洋接受过新派思想的富家少爷,逗人欢心的风流手段多的是,能料到这未尝情果的小姑娘多半是经不住的,他也不想这样轻浮地撩拨这段青涩而美好的情。
既然她一再拒绝,那他也应该止步于此,如果真就如和离词那样一语成谶,他俩有缘无分,他也得为她做些弥补,起码离了自己,她不能吃亏。
大暑过后,城里开始准备七夕庙会的布置,大街小巷挂上各色灯笼,商贩做起了应节的买卖,戏院也挂起《鹊桥会》的海报,名角的座儿早就一票难求了,外头热热闹闹的让人好不心动。
陆沉答应你练完今日份的字帖就与你出门逛逛,府里的人知道这位爷要外出,忙向你请示要不要找大夫过来给爷再瞧瞧,可别出去逛一圈,身体就吃不消了。
其实在他提出这事的时候,你已经给他号过脉了,除了比较顽固的咳疾外,他的病症已经差不多没有了,身体也不似初见时那样虚,说是痊愈了七八分也不为过。
“陆某能有今日,还多得夫人护我周全。”
陆沉说得言重,却很让人受用,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先前动不动就浑身疲累,感觉怎么休息都不够本,现在都已经能集中精力把那枚红翡打磨出器了,还能陪她念书写字,怎么说也已经好全了才是。
半年多来一直闷在家里,他也是时候去店面看看了,今儿外头过节很是热闹,带小姑娘出去逛逛也不错。现在想来,她一直陪着自己都没迈出过门,比那未出阁的姑娘还不自在,这怎么行?
出门前,陆沉为你选了一套白底掐蓝旗袍,苏绣的素色牡丹用月白绣线勾边,不似寻常那般富贵,反倒清雅秀丽。及腿肚的衣角各坠了一个白玉流苏如意扣,走动时流苏摇曳起来更添了几分俏皮。
你有些局促地看着全身镜中这个完全陌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