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感。”
夫子将画凑在鼻尖瞧上一番,不解道:“……可画上,哪儿来的雨呢?”
文逸背得朗朗上口,“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⑧。雨自上天而下,无色无味,如何捉摸呢?我读此诗得感,甚觉子美所言雨者,是夫子也。夫子不吝日夜,批点书卷,赤心教育,如雨绵绵,故而画中者非雨,而是正看画的夫子。”
文逸一枕诚心,惹得上首正坐的夫子又哭又笑,他双眼噙泪,不住点头夸耀,“好!好啊!孩子们,这才称得上一幅《春景图》呐!”
于是,方才还静寂的孩子们,听完此言,纷纷拍掌,文适将手攥成了拳头藏在兜里,气鼓鼓瞪着夫子——凭什么!
待孩子们从书苑回来后,文适揣着这幅画,一蹦一跳往母亲院里跑。
“母亲!母亲!”文适满院唤崔氏,崔氏正于后院理账本,闻声不免苦笑道:“在这哩!你过来吧。”
“母亲。”文适一张圆圆的脸蛋儿,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透过他的眼睛,似有无限欢声笑语,“夫子今天让我们画了一幅画。”
“噢?”崔氏停下手中话,笑呵呵看着他,“那你画得什么呀?”
“母亲看——”文适摊开那幅画,一张人像赫然出现在崔氏眼中,文适自顾道:“这是我画的《天宫神仙》,母亲不常说,咱每日在书苑读书,要将学的记在脑子里吗?你瞧,我已然记着了,还将它们画了出来,手如柔荑——”
“你大哥画的什么?”崔氏盯着画,突然止道。
文适努了努嘴,“叫什么《春雨》?说是画的夫子,我瞧了他画的,画上要什么没什么,哪儿来的夫子?真真儿是笑人!不如我画得——”
“你竟真赶不上你大哥半点吗?”崔氏声音突然高亢,似是尖锐的银针,戳破了方才气焰在上的文适,文适尚未反应过来,见母亲双目已有了泪花,又听道:“我原以为是你父亲故意腌臜我,原来你真得赶不上你大哥!”
文适立马还嘴,“母亲何故说这样难听的话!”
“你嫌难听,怎不嫌这画难看!”崔氏险些要撕碎手中的画,一幅墨痕已干的画旋于半空,随后落地,一盏茶泼在上面,画中的人霎时晕染开来,逐渐模糊。
“你与你大哥,相差不过一岁,你们尚且年幼,你大哥却懂得还恩,你呢!”崔氏指着地上的画,又盯着正冒泪花的文适,“你竟同外头那些吃花酒的公子哥有什么两样?尽想着这些路柳墙花?平日教与你的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文适再憋不出,嚎啕大哭起来,惹得周遭使女纷纷侧目,崔氏抹了泪,转视道:“倪妈妈,你去将这画烧了,莫让他父亲发现了。”
“娘子——”倪妈妈似有踌意,文适听后,上前忙将地上的画怀在胸口,一面啜泣:“不许烧!不许烧!”
“由不得你!”崔氏只用了半成力,从他怀中夺过了画,文适尚未站稳,一个踉跄倒地,倪妈妈于是上前去搀他,文适甩开了手,胡乱抹了脸,攥着拳头便要上前抢画。
“你个兔崽子,你要反天了不成!”崔氏将画举得老高,只一瞬间,那画被四分五裂,成了千万条碎纸,似千斤重砸在文适头上,“我告诉你江文适——”崔氏直呼他的名字,“从今以后,凡是有画课,你都不许去!待在书房给我安心读书,还有……”
后面的话文适听得不真切,他只顾蹲地上,将一片片洒下的画片拾起来,捏在手里,又揣进兜里,汩汩泪水如泉涌落在地上,画上,起初,他只是想让持家劳累的母亲,看了自己的画能开心,哪怕一刻也好。
文适跑得飞快,迎面撞见了回来的清云,此时见她揣着画,哼着小曲过来,清云鲜少见到二哥流泪,上前关切道:“二哥,你怎么哭了?”言毕,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张手掌大的绢帕,替他揩泪。
清云比自己还稚嫩不少,见她如此问,文适再撑不住,心中的委屈化成泪水一股子喷涌出来,也不说是何事只管哭,清云轻轻拍着他的肩,二人坐在石上,待文适缓和了不少,他问妹妹:“你画的是什么?叫什么名?”
清云不知他出了何事,见他问,以为他好了,这才笑道:“我画的枝头上的燕子,我叫它《回暖》。”
清云摊开自己的画,一根无比粗壮的枝干,快占据了整个画布一半,枝干上,扭扭曲曲……似是一只鸟?文适苦笑起来,将画合上,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她,“你把这画送给我吧。”
“送你做什么?我还要拿给母亲看呢。”清云恐他要抢,宝贝似地将画揽在怀中。
母亲只喜欢大哥的画。
要说的话就在嘴边,文适瞧她一双发亮的杏眼,忽地咽了回去,只说:“好妹妹,你就送给我吧,我喜欢这画,改日,我请你吃糖丞相。”
“二哥当真?”“自然。”
那日春色甚好,大抵也是兄妹二人仅存的几丝温暖。
“二郎的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