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祸(3)
静了静。
“家师……去得太早了。”他低声道,“九尾狐一族世代守着青丘,尘祸初起时,天地间仅有的四只魊,有一只就在青丘。”
九尾狐族内并非铁板一块,凇无尊者身为话语权的掌握者之一,心肠却太软——他甚至收留了一个人类做关门弟子——早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子桑悼不愿多提往事,他交代一句,便岔过话题,“家师殒于尘祸初起时,我也从此叛离师门。最开始,我秉承家师遗愿四处救火,一心结束尘祸。”
“但我很快发现,我要救的人,就是这火的原料;火海中的人或自愿、或被迫的不停添柴,将焚身的火越燃越盛。”
“我一个人类,都渐渐开始怀疑起自己。”
他困惑地问:“为什么你们却还在坚定不移的救人?”
风袭玉其实想说,我们一点也不坚定,坚定的只是少部分傻乎乎的神兽。
比如以身为祭的烛九阴,和如今一心向着人类的风渊。
现任烛龙愿意守着山川法,一方面是看在他未曾谋面的姐姐的面子上,另一方面,则和他们一样。
——因为天地的感召。
这种感召的强烈程度会因神兽的地位、参与尘祸的意愿大小而有所不同,他怀疑风渊至今还没接受到过。
风袭玉不打算告诉子桑悼这件事,只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尘祸之所以看起来可控,只是因为它还没来得及发展到最严重的阶段,就被烛九阴强行掐灭了。”
“是吗?”子桑悼显然不信,盯着他的脸,想从其中找到一丝敷衍。
但风袭玉真想装的时候,骗过一个小修士还是不成问题的——的确,他也“死”于七百年前的尘祸并涅槃了一次,可涅槃又不是失忆,他照样还是活了百万年的老前辈。
子桑悼没看出破绽,虽心下不信,却也知道问不出其他答案了。
所以他直接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法:“既然如此,把人类都灭掉就是了。”
对面齐齐陷入了寂静之中。
子桑悼也不急,只飘在半空耐心地等着。
风袭玉这时手里还是有槃石——凤凰伴生石——在的,风渊垂下手,让袖子遮住自己手里握着的石头,同风袭玉快速交流了几句。
半晌她出声道:“‘都’灭掉?”
她重点咬住了第一个字。
风袭玉站在她身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如果让子桑悼选的话,他其实更想和风袭玉谈判。
倒不是觉得风渊知道的太少或是怎样,他只是……单纯的不太想面对她。
但他并未表现出这种倾向,只应道:“是。都灭掉。”
风渊嗤笑了一声,又冷又讽,像是带着刺,“你不过‘误伤’了一座春知城,天道就已经降下警告了,还想将范围扩大到整个太虚大陆?”
她以前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子桑悼想。
面前的魊叹了口气,好像她是个闹脾气的孩子,温声道:“并非是我一人去灭,渊渊想必不知道,高阶的鬼物对低阶的鬼物,是有一定的控制能力的。”
风渊心头火起,十分想拎着他的衣领把他的脑袋往地上砸,“你控制鬼物伤人,你以为天道是三岁小孩任你欺瞒?不会往你头上记?”
子桑悼默了下,无奈道:“就算我不控制鬼物做这些,它们在本能趋势下也会这么做的。”
“我要做的,”他顿了一下,看了眼西面,温文尔雅地一弯眼角,“只是把山川法打开,再稍加引导而已。”
风袭玉心里咯噔一下,也向西面群山看了过去。
春知城地处太虚大陆南部,因四季气候温暖如春而得名。
山川法封印,就在其西偏南的方向上,很近。
两者之间,只隔了三四个小城。
“山川法是你想开就能开的?”风渊只觉得他在异想天开。
子桑悼把左手背在了身后,右手拿出了阴阳判的那只笔。
他随手把笔转了两圈,托在手心往前一递,“我自然是开不了。但如果……是死气把山川法‘撑破’了呢?”
风渊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风袭玉。
风袭玉的脸色刹那变得极其难看。
他和烛玄揽分开的太匆忙,对方只来得及说一句“山川法被破开了”,怎么破开的、破开了多少,都没来得及沟通。
山川法是烛九阴拿命设的阵法,几乎算得上是天地间被添加上去的一道法则,他潜意识里觉得它牢不可破,本以为只是被什么宵小打开了一道口子。
能使山川法停转的死气含量,他们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风袭玉到底是浸淫阵法一道久矣,看着那只通体洁白的笔,瞬息想通了。
“抹消”。
除了使之消失,亦可以单纯地用于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