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迟来嫁妆

半年以后。

一个仲夏日之晨，朝霞漫天，花斑鸠和画眉鸟在枝头婉转鸣唱。清风抚面，早起的陆先生悠哉游哉地在他们夫妻居住的庭院空地上打五禽戏。

经过戚大夫半年多的医治，他的眼疾已控制住，大有好转，有了略带模糊的视力，已能辨认出书本上的大字。眼疾虽无法根治，但和他刚来省城时完全不能视物相比，能维持住目前现状他已很知足了。

陆师娘坐在廊下，摇着绢扇，与他话闲话：“今儿天真好，不热还有风，是个好日子！大夫说咱女儿今儿能下床了。”她细心帮瑞芳卧床调养了六个月，总算干女儿的面容红润、人调理了过来。说罢不觉莞尔微笑。

陆先生虎扑、猿摘、鹿奔、熊晃、鸟飞，一招一势打得极到位用心，若若宗英学休在家，师生俩必是要一起打，直至打到出汗为止，舒筋活血。他将双臂在空中画了个收势，缓缓收了功。

擦擦头上的薄汗，陆先生踱步过来，也在连廊坐下，感叹道：“咱们是享受女儿、女婿的福了！别人是认干爹干娘是找依靠，咱们却是认干女儿找依靠，呵呵。”

“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你不但有了女儿，还有了那麽一对可爱的孙儿孙女！你要再这么想，宗英和瑞芳听见该难受了。”陆师娘嗔他。

陆先生哈哈一乐：“不说不说，以后再不说了！”如今他早已想开，他的教职已辞。多年教书的那些收入，他要么拿去接济给弟子，要么拿去买书购画，根本没积攒下多少，别说治病了，连吃饭都成问题，受人恩惠还讲什么清高？多亏弟子宗英的收留，还有干女儿瑞芳的认亲，让他们老夫妻俩老有所依、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宗英家安度余生。

在这无常的世上，唯一可获得真正快乐的方法，就是籍由开悟来改善身心的平衡。陆先生现下心情舒坦，也有助于他身体康复。

宗英一家真诚对待，以真心换真心，陆先生和陆师娘反过来也如对待自己亲生子女般关爱宗英一家。陆先生时常与宗英探讨学业，指点他备考，并将给庆琅开蒙的事揽了过去，此外还时常指点宝妮的功课。

“宝妮今儿上学去啦？她是我的好徒儿，悟性比她爹还好。”陆先生闲暇与小儿相伴，乐得自在，教导聪明的宝妮竟教出了乐趣。

陆师娘则帮着把府里日常事务管得井井有条。说到宝妮，也是她心头的爱，陆师娘笑道：“去上学了，这月女学咱家宝妮考了第一呢！”

“哈哈哈，那是自然，不看她爹是谁，她干姥爷是谁！”看陆师娘瞪眼，陆先生忙补上一句：“还有，不看她干姥姥是谁！”

说得二老得意地笑了起来。干亲又如何？宗英瑞芳一家待他俩比待真亲的还亲！

前几月，瑞芳的爹娘那边的亲戚先后找上门来认亲，正所谓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瑞芳的母系肖家先找过来。肖家就住在省城，还是省城有名的富商，肖家与罗家交好，两家女眷走动时说到解元和他娘子，罗家谈起解元娘子出自锦县白鹤书院，肖家听后觉得瑞芳有可能是肖家多年未联系的小姑的孩子。此后肖家上了心，派人多方打听，三个月前终于确定自家和解元娘子有亲！肖家有个女儿在罗家的女学读书，与宝妮是同学，同窗一年竟不知彼此是亲戚。

瑞芳的姥姥还健在，当年肖家与小姑间的恩怨自然不再提。肖老太太拿着百子纳福的苏绣门帘来认亲，与瑞芳手里母亲留下的遗物是一对。两家的亲就此认下，肖家给瑞芳送来十八抬嫁妆，说是当年为小姑准备的，小姑不在世了，便交由小姑的女儿。

无独有偶，瑞芳的父系陈家远在外省，偶然间打听到本省去年的解元竟是自家侄女婿，侄女婿前程似锦，之前两边关系冷淡多年，然今时不同往日，这个亲自然要认回！空手上门总归不好，给侄女补送嫁妆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于是陈家叔伯找上门来认亲，顺便给瑞芳拉来了近十车迟到了八年的嫁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果这些亲戚早些真心相助，前世她的爹娘不会走得那么早，今世她娘生产也不会因娘家无人撑腰而遭此暗算。宝妮对这些亲戚很冷淡。

陆先生和陆师娘聊着闲天，门子来报都尉府又送新鲜瓜果来了。

陆师娘做主道：“收下吧，送去伙房，挑些熟的先放井水里冰镇着。”

半年前四奶奶在宗英府门前闹了不愉快，两府失和谣言多多少少传了出去，四爷为此找了宗英，四奶奶又找胡夫人来劝和。一个“孝”字大过天，最后宗英这边服软让步，两边协商的结果是：以后有事宗英去四爷府，四爷府上的人不再上门。

此后四爷府里常送当季的新鲜果蔬过来，破除了外边的不利传闻。

胡夫人得知是宝妮守在产房里陪瑞芳闯过生死关，内心感受颇为复杂。她既爱宝妮有主意，又嫌宝妮太有主意！娶她来做儿媳到底是福还是祸？胡夫人心下犹豫，暗道之后需继续多观察。

早在二月中，女学重新开学，宝妮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