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路安从来都不喜欢纽约，从哈德逊河遥望曼哈顿，碧蓝朦胧的天际边一抹林立的华宇，只有真切地踏在这片土地上，才知道它又多脏多臭，也或许，能给她涉足的地方也只有这脏和这臭。从中央车站出来一见天光，入眼就是四散的流浪汉，衣着破烂之余，有的甚至拖着露出疮痍的躯体，让人根本不敢多看。熏人的□□味和若有若无的尿骚味混合着行人的汗和香水，交替袭来，漫天毛色诡异的肥鸽，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上闲逛，仿佛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如果仔细搜寻城市的缝隙，脚手架间蹲着的硕大无朋的鸽子，只比波士顿横匪海鸥小那么一点。路安想想，颇有些不寒而栗。她挤在川流的人群中，紧跟着男明星的脚步，既要小心鸟，也要当心人，心里默默祈祷这祖宗赶紧带她去个人少的地方。

她满心以为他们会先吃个饱饭，然后在晒晒的沙滩上度过一个下午，走走海边的岩壁，脚浸一浸微凉的海水，浪花拍打着海边的沙砾时，他们会捡拾脚下的贝壳，然后当夕阳映着海面，水色与霞光万道辉映，嗅着咸咸的海风，吃点简单清爽的晚餐，结束旅行的一天。而不是像现在，一大清早，忍着吐意，在飞驰的游船上，广播里喋喋不休的介绍和身边小朋友疯狂的吵闹声中，数着时针。

男明星贴在她身边，一直劝她喝水，丝毫没有了当时要给你个惊喜的神秘与得意。

船上的工作人员来回问候讲解，路安难受得根本抬不起头，她心里知道男明星听不懂多少英文，讲解的时候她瞥见他左顾右盼，直等工作人员走过去半晌，他才起身追上去，回来的时候扯着一只蓝色的呕吐袋。路安见了这东西，更加难受，心里却默默吐槽，他还挺机智，真是林黛玉进贾府，还知道看别人怎么做。

船只穿过布鲁克林大桥，驶过自由女神像，进入更辽阔的海域。这一天的天气并不算好，纽约下着不小的阵雨，海上阴云沉沉，但是好在海面还算平静。船上的广播不停聒噪，介绍着沿途的岛屿和灯塔，引来船上人们的赞叹，路安吃力地支撑起头，侧过脸往窗外看去，耳朵突然被塞进了一只耳机，温柔的旋律流淌，是一如既往的男明星的风格。

这是新专辑里的一支demo。我猜会是你喜欢的风格。

只有这一首吗？

其他的风格会前卫一点啦，留一点惊喜给发布的时候。

船靠近观鲸点，速度也慢了下来，路安感觉好了一些，耳边他独特的唱腔乘着海风温柔抚过，如海中央厚厚的云层中刺出来一缕天光。在一片白色与黑色中，那些会唱歌的巨大精灵们开始涌现。船头微雨，海风湿进了骨头缝中，座头鲸们浮浮沉沉，快乐强健地喷起高高的水柱，他们甚至见到一位母亲带着幼崽，那只年幼的巨兽随着母亲呼气，又甩着尾鳍没入莫测的水面。浩瀚海面上，鲸群出没游动，时远时近，歌声是不可闻的，只有耳边人们惊喜的叫声和快门的咔哒，船只在附近盘桓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不得不离去。

路安的精神为出色的景观一振，回程的路上兴奋地补上来时错过的风景，男明星掏出手机，勉强地试图通过微弱的信号找到身处的这一片海域，路安凑近去看。暗沉的天幕下，他肤色白皙，依然显得光彩照人，鲸鱼还在身后的海域自在徜徉，而前方属于他们的岸近了。

路安的胃又开始有些翻江倒海。

岸上的雨大了起来，码头的人们撑着伞，刚上船时被莫名其妙地拍的照片现在张贴在木板上出售，路安找遍背包，翻出了几张纸币，照片上的两个人靠在一起，普通也生动。而这张照片在路安回到家后神秘地消失了，直到很多年后，她在去看男明星的演唱会的前一晚才在旧背包中找到。因为珍视，她小心地把照片放进了防水夹层中，却误以为把它遗失。

因为身体不适，路安心里揣着事，担心着考试，情绪也不高，他们就取消了去百老汇看歌剧魅影的行程，回到住的地方简单休息一夜，就坐了清早的车回程了。

你要在这里读好多年的书，纽约大城市会常来的。下次看也一样。

男明星安慰她。

而欧柏林到纽约的交通远没有那么便利，下一次再去，她已经终于成为了Dr.Lu，百老汇的歌剧魅影，也停演了多年。

回程的这一天却是晴空万里，天气好得不讲道理，物色之动，路安的心也轻轻摇曳起来，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男明星聊着天。

你这么年轻，不要老是在村里宅着，我走了以后你也要多出去走一走玩一玩。

我不年轻啦，已经不是可以实现年少有为的年纪了。

你很想要年少有为吗？

小时候有，现在梦想就是让自己开心。

你有什么梦想吗？

有个小目标。

想在纽约开一场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