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
八岁那年,谢韵身边伺候的乳母和下人们尽数死在了谢家的庄子上,她本是也要死的,只不过乳母以血肉之躯挡住了谢家派来灭口的人,用性命为她拼出了一条逃生路。
庄子陷入火海中,浓烟滚滚。
她在后山上跑了许久,不曾回头,直到天光降下,力竭晕倒在九龙寺外的松林中。
正巧碰上佳贵妃带着年幼的魏泽在九龙寺礼佛。
那时的佳贵妃尚且年轻,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后宫倾轧,又因一双儿女尚且年幼,有着为生病的女儿祈福积善的心思,所以对魏泽从山上捡回来的小女孩起了怜悯之心。
管了这桩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
佳贵妃知道谢韵的身世之后,将带她回了宫,因为谢韵从小女扮男装,所以佳贵妃授意她依旧以男孩的打扮示人,不必换回女孩模样。
佳贵妃将谢韵养在宫中几月,直到谢家主母腊月进宫参宴,认出了佳贵妃身边的小男孩是谢家放养的那个庶子。
一番拉扯之后,这才将谢韵领回了谢家,一同回去的,还有佳贵妃送去的,安排在谢韵身边的两个心腹宫女。
在佳贵妃的敲打和庇佑下,谢家收敛了许多,谢韵没有再被放逐到乡下的庄子上,也没有被残害打压。
还因为做了太子魏泽的伴读,风头曾一度压过同父异母的嫡出弟弟,渐渐成长为谢家这一代最耀眼最有前途的“儿子”。
谢韵八岁入专供皇家与权贵子弟进学的太和院读书,就坐在太子魏泽旁边。
一边是年长两岁的魏泽,一边是同岁的五皇子魏湛。
魏泽从小爱笑,对每个人都很友善,但魏湛却与之相反。
谢韵对第一次看见魏湛的画面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只记得魏湛不爱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
实际上,她那时除了救她的佳贵妃,对其他人记得都不是很清楚。
可能是因为同样的沉默寡言。也可能是因为年幼时的谢韵长相过于精致,总之,那时候的魏湛很喜欢与谢韵说话。
谢韵越是安静,魏湛就越是对她好奇,时日一长,两个同龄的小孩渐渐熟悉了起来,魏湛去哪里玩儿都要拉上谢韵一起。
在不掺杂权欲的时日里,也确实是一段真挚单纯的情谊。
只不过,后来佳贵妃得知魏湛与谢韵走得近的事,便敲打了几次谢韵,谢韵感激佳贵妃救命之恩,自然也就和魏湛疏远了。
幼年的事情在谢韵的脑海中回想了些许,边走边想,就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
直到霍修竹走到面前,神情冷硬倨傲的抬起手臂拦住了去路,谢韵这才回过神来,冷眼看着明显来者不善的霍修竹。
“原来是霍世子,谢韵见过世子,世子安好啊。”谢韵端着假笑双手抱拳作揖。
同在官场,谢韵却称呼他的爵位,而不是霍将军,再加上那副欠揍的表情,霍修竹简直恨不得现在就照着这张讨厌的脸来上一拳。
“几年不见,谢大人...怎么越长越貌美呢,花满楼的舞姬都比不上谢大人的绝世姿容吧。”霍修竹冷笑着嘲讽。
谢韵挑了挑了眉,倒是没想到一向直脑筋的霍修竹还能说出这样拐着弯骂人的话,真是稀奇。
“欸,霍将军谬赞了,还不是家中夫人就爱这张皮囊,下官可不得仔细养护着,这要是破了相,夫人要伤心的。”
谢韵一脸真诚,悠悠闲闲的说出这番让霍修竹差点没忍住动手的话。
眼看着霍修竹面色铁青,拳头攥的都能听见骨节的响声了,正要忍不住上前教训一下谢韵这张春风得意的小人面孔时,旁边的马车中传出男人冷凝的声音。
“修竹,退下。”
霍修竹咬牙后退了两步,十分憋屈地回了声:“是。”
魏湛单手掀开马车小窗的帘子,给了霍修竹一记警告的眼神,随后就将目光移到了谢韵的身上,居高临下的看过去。
谢韵毫不忌讳的迎上了魏湛淡漠又暗藏杀意的目光,在四目相对的眼神较量中,率先勾起唇角,回以一笑。
“下官谢韵,参见宸王殿下。给殿下请安。”谢韵笑着说。
魏湛一身月色锦袍,清雅的长衫配上他冷凝幽深的双眸,一眼过去就让人生出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之感。
他单手撑在窗框上,修长的手指轻抵着鬓角,扯出一抹寡淡的笑意,缓缓张口,“谢大人,别来无恙,听说前两月的宁州水患就是谢大人所治,真是国之栋梁,劳苦功高啊。”
魏湛会盛阳已有半年,只是他人在宫中辅政不出来,谢韵前几个月又一直在宁州治水,两人始终都没碰上面,现下竟是阔别三年以来的第一次直面交锋。
“不敢当,臣做的这些都是分内之事,算不得什么,比不上殿下这三年在战场立下的功绩,怪不得当年都说殿下是战神降世,天赐将才,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呐,殿下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