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0
机场大巴沿途一共七站,进入主城区,开始依次停靠。
森林公园站是倒数第二站,前一站是金融广场,祁东野搜了搜位置,金融广场离铁厂家属院很远,他猜大概唐筝筝也会在森林公园站下车。
不过事实证明他推测失误,快到金融广场的时候,唐筝筝忽然开始打电话。
祁东野眼望着窗外,一边竖起耳朵听,电话那边居然是商林,唐筝筝歪着脖子把手机夹在肩膀上,低头收拾背包,问他到哪里了,又看了看时间,让他快跑,要赶不及了。
“小心我的琴。”唐筝筝说,“商林林,你要是敢给我磕坏了琴箱,我就要你的命。”
大巴车停下等最后一个红绿灯,前面就是夜火通明的金融广场。唐筝筝站起身要走,祁东野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儿?”
唐筝筝愣了愣:“什么去哪儿,我下车呀。”
“这一站就下?”
“对呀,今晚金融广场有商演,”唐筝筝说,“他们都已经到了,就等我呢。”
祁东野闷闷“哦”一声,松开了手。唐筝筝奇怪地打量他一阵:“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晕车啦?”
他坐在位子上仰头看她,没来得及说话,唐筝筝想到什么,转而又笑道:“哎,祁东野,你要不要看我弹琴?”
祁东野跟着唐筝筝往广场中央走,春日夜晚风不算小。夜色昏蒙着,远远看见前边雪亮的射灯舞台,原来是一个珠宝品牌搞宣传活动,请乐队来唱一晚的歌。
走到跟前,台上已经摆好了麦克风、键盘和架子鼓。主持人“喂喂喂”地一个劲试音,台下一侧堆放着音响和乐器盒,有几个瘦高男生或站或坐聚在那里,还没到正式演出时间,他们谈笑闲聊,穿得蛮酷,看模样比唐筝筝大一些,不过也没大多少,大概就只是大学在读。
唐筝筝丢下祁东野跑过去:“我来啦,我来啦!”
“哎呦,小祖宗,陆洋快把你电话打炸了吧?”鼓手叫梁屹,一条腿侧坐在台子上,鼓棒夹在指间转笔似的转着玩,“你再不来,他都该骑摩托去你家堵你了。”
……哪来的非主流?祁东野受不了这人笑起来那副浮夸嘴脸,难受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唐筝筝摸摸口袋,不太好意思地说:“哎呀,我静音了嘛。”
继而听见主唱问她:“唐筝筝,你琴呢?”
“放心吧,琴马上就到。”唐筝筝胸有成竹地说,“我小弟已经在跑了。”
两分钟后广场上出现一个飞快移动的黑色吉他箱,商林比那吉他箱高不了多少,扛着它跑起来就像扛着一座大炮。
趁几人纷纷望过去,祁东野偷眼打量唐筝筝那几个队友,鼓手太油腻,主唱个子太矮,键盘手刚才一直低头看谱子没露脸,现在看见了,也不太帅。
祁东野暗自揣测,唐筝筝就算要求再低,追星女孩出身,起码也得是个颜控。综上所述,这些奇形怪状的应该都不是她的菜,反复验证完毕,他耸了耸肩,舒服多了。
唐筝筝接过吉他箱,演出快开始了,她跑到舞台一侧调音试音。
商林顺利完成任务,歪在祁东野身上,喘粗气喘得像一头年迈的老牛,祁东野捞着他的胳膊,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唐筝筝,她肩上挂着一柄黑色电吉他,吉他面很亮,她忙着拨弦拧弦扭,低着头,被那耳边垂下来的头发遮住半边脸。
一定是因为那个叫什么陆洋的主唱太不够出彩,一整晚上,祁东野都只望着站在边位伴奏的唐筝筝。
他站在喧哗耸动的人群里,被四下乱射的彩灯晃酸了眼睛,偶尔几句她给陆洋伴唱,祁东野便在杂音斥耳的空气里分辨她的声音,原来她唱歌是这样的,跟她平时的嗓音不一样,不太柔,也没多甜,清清淡淡,冷冷静静。祁东野有点意外,不过也算舒服得好听。
后来又忽然想到,无数个课间她翘着二郎腿算题时的那些蚊子哼都不算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她唱歌。
一定是因为情歌太腻歪,听得多了,他又开始胡思乱想。
看她短裙下裸露的腿,不知道她冷不冷,不知道在前排仰望会不会走光,祁东野看着挤在舞台底下嬉笑的陌生男人,没来由地厌恶心烦,又想到她脚腕才骨折了没多长时间,虽然她好得很快,石膏也已经拆了,但是现在能站着弹这么久吗?不疼吗?鼓手哥哥那么贴心都不知道给她弄把椅子?
祁东野阴晴不定地听了一晚上歌,散场时主持人往下撒糖,他跳起来抢了好几个。
后来人群散了,他拽着腮帮子鼓满糖果的商林去后台找唐筝筝,大概是演出很顺利,她正跟队友凑在一起开心说笑,电吉他放回箱子里,她拉好拉链背在身上,转身时陆洋说:“别急着走啊,今晚难得见面,哥哥们带你玩去。”
祁东野眼光一凛,正要开口,唐筝筝笑道:“你们玩吧,我就不去啦,我小弟还在等我呢。”
祁东野神态重新恢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