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肩蔓翼共远航(上)
“姐,爸刚刚走了,就几分钟前……”
接到程菽泣不成声的电话时,程蔓还在和客户在交流着投资的细节。
“你一直没回来,爸念叨了很久,弥留之际还是说不要打扰你,工作太忙就算了……”
“家里的天都塌了,妈的情绪也不好,你再怎么样也回来跟爸见最后一面吧……”
她的眼眶早红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挂断电话回到谈判桌前,强打精神完成了现阶段的进度。
送走客户的下一秒,还是把脸埋进衣袖失声痛哭。
程三民的脑瘤一直不满足手术条件,化疗对身体伤害大,他嫌费钱不肯再去,无奈的程蔓只能让他搁家待着。
但是上海终归还是外乡,在东北呆了一辈子的老汉怎么住都别扭,平时翻山越岭打猎赶车闭着眼都能随便进出,却被连续几次小区遛弯找不到回家在哪栋楼击垮了自信心。
提着一大堆药进高铁站前,望着来送别的小两口,他只是挥手让他们尽快去忙自己的事。
“爸,都说了坐飞机快,实在不行小孔给你找东叔安排一下,又花不了多少钱。高铁回去那么慢,您这身子骨折腾这干啥……”
“这话说的,我就没出过东北,这一趟高铁回去正好看看一路的热闹。我又不差那点时间,急啥?就别操心我了。”
“倒是你们两个和豆豆要注意身体,年纪轻轻可跟我似的落下啥病。小孔,你帮我看着点蔓蔓,她工作起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爸……!”
一直在旁边听的孔令麒赶紧圆场。
“放心,我不会让她累着的。您也要多保重,别发脾气,和妈聊聊天,但不要吵架……”
“这没啥事我还和她吵啥?那山上的鹿还等着我去伺候呢……”
“爸,鹿没那么娇气的,您还是和家里多呆会好一点,我抽空也再回去看看……”
“你和小孔才刚在一起,净惦记我这老头子干啥?豆豆不也快小升初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得了,不唠了,我回头叫老赵给你准备点哈什蚂寄过来,你们都尝尝。小孔你也好好补补,别亏着自己!”
目送着程三民隐没在安检人群之中,孔令麒忽然觉得感伤起来。
“姐,我很久没有这样自然地和一个能叫爸的长辈交流了。他还是挺关心人的嘛……”
“老一辈都是收着感情的,表达的方式不一样而已。只要心没变,慢慢理解还是可以接受的……”
“姐,下次你什么时候方便,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找东叔把飞机空出来……”
“你是馋上那些哈什蚂了吧?”
“有亲人和特产的老家回,是我这辈子都不存在的福气了……”
“好了,别骗我眼泪了。走吧……”
因为瘤子生长的速度过快,甚至有转移的迹象,原有药物难以抑制细胞分裂,程三民出现了头痛眩晕、手脚不便的情况,在拖拖拉拉去了几次医院后,已经达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了。
往日称霸山林的座山雕,如今沦落为嗷嗷待哺的小雏雀,而且脾气变得比和马春梅吵的每一天更暴躁,医生护士都惧怕近身,光是劝配合服药治疗就得花费加倍的精力。
困兽最终还是挣扎逃回了深山,在尚能扛起□□的时候,把允许释放的余热发挥至尽。
等到老两口再次相见,他已经在包裹鲜血的皮袄中离去多时。
门外驯鹿圈里的草料添得满满当当,料理妥帖的猎物在帐篷角落的架子上码放整齐,枕头边上还用毛巾盖着一只复刻版本的欧米茄手表盒。
这一天的医院病房里,躺的仍然是程家的老人。
她还是因为他而住院,却只能在断断续续的清醒中,抱怨这个再一次狠心丢下自己表示最后爱意的男人了。
第一次启用丧假的程蔓失魂落魄地靠在座椅上,田爽枕着她肩头已经哭失了声。
眼眶泛红的孔令麒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们,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纸巾饮料摆在桌面一样不少,整个机舱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他何尝不想大哭一场,但就现在的情况,家里已经不能再有顶梁柱倒下了。
内心深处熟悉到残忍的流程画面,飞扬起封尘的记忆弥漫在他故作镇定的眼前。
和程荞一起给老丈人梳洗更衣,从小养在身边的大儿子,操作起来居然没有一个才进门不久的女婿自然流畅。
“小孔,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来做这些……”
“一家人客气什么,况且我也有经验,没关系的……”
“那个……蔓蔓和豆豆还好吧?”
“一路飞机火车哭过来,她们也累了,让她们多歇会缓缓身子情绪……”
“小孔啊,说来惭愧,我虽然是家里的儿子,可是论照顾爸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