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十五
也许她也会饿死、冷死,或者被山里的野兽咬死。
失去那个少年后,她竟连基本的生存都受到了威胁。
这样的她,该怎么帮助这个人呢?
对此,她愈发不知所措地搅动自己的十指,一种熟悉的、无力的感觉侵袭了她的心间,她自己先在花雨中红了眼眶。
但是,难得的,她没有掉眼泪,而是选择放轻脚步,安静且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她想,她还是想帮助这个人。
力所能及的、不让自己后悔。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奇怪的是,自他身上突然泛起的金色流光渐渐消弥了那些血迹斑斑的伤口。
就此,他骤然掀开的眼睫就像濒死的蝴蝶振翅,安静而死寂地笼罩她。
她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眼睛中,甚至来不及惊愣和害怕,只能缄默而直白地伫立,看着自己黑发白衣的色彩被风吹得破碎而摇曳,同飘落的绯樱一起,虚虚地掠过了那道缕影浮光的眼帘。
美丽的事物令人向往。
而美丽的生命神秘得令人着迷。
不知名的青年像来自山间深谷里的雾,阴郁,冰冷,虚渺,其纤细尖锐的瞳孔像一口深不见光的枯井,微微动起来时,如同某种冷血没有受到丝毫驯化的野兽。
被那样的眼睛凝视,耳边的喧嚣仿佛都已远去,好半晌,她才轻轻道:“……你还好吗?”
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同情更多一点,她的声音异常柔软,像沁了露水摇曳的花枝。
一般来说,人在受伤时见到同类,都会出于本能激动地求救。
在她过去接触的人中,她发现,愈是位高权重的人就愈爱惜自己的性命,平安京里的公卿贵族无一幸免。
因为他们拥有享乐的资本,不甘愿放弃这一生所得到的荣华富贵,所以他们往往将自己的生命看得特别重要,就算被刺客袭击、失去尊严地痛哭流涕、跪地求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活着。
当然,她也不例外。
她曾经也最最最看重自己的性命。
不过,她倒不是因为地位,而是因为一无所有。
不管是钱、地位还是朋友,甚至是最寻常的爱,她都没有。
恰恰因为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的生命是属于她自己的,所以,她格外地珍惜自己的性命。
她想,既然没有人爱她,那她就爱自己。
她最最最爱自己。
除了自己外,没有人值得她爱,没有人值得她付出什么,她最爱自己的生命了。
只要能活着,那么寄人篱下地讨好别人又有何难?只要能活着,那么说谎扮乖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活着,那么费尽心思地装可怜,诱哄那些男子,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又何必被苛责?只要能活着,那么放弃那只小猫的生命好像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只要能活着……
或许让她跪地求饶也没有关系。
但是,他没有。
对于她的出现,他很平静,也不在意,既没有求救,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情绪。
仿佛她和满目山野的花草树木没有任何区别,他的眼神视若无物,甚至都没有看向她。
对此,她立在原地,更加不知所措了。
一种贫瘠又窘迫的无力感化作春雨,将她自上而下地淋湿,让她显得那么狼狈又无助。
很显然,他对她不抱有期望,事实上,她就是这么柔弱又一无所有,连帮助他人的力量都没有。
她像一个囊中羞涩的穷人,最终,只能拿出自己不久前捡到的苹果递给他。
理所当然的,讨好般献出的苹果也没被接受,只能孤零零地滚落在草地的一旁。
但是,那仿佛是一个信号,是一种以表好意和亲近的礼物,她大着胆子靠近他身边,安静地垂眸,在他寂寂的注视中用力撕扯自己素白的外衣,将其变为帕子,想要为其拭去掌心上的血。
葱白的指尖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对方那身矜贵繁复得不似常人能穿得起的衣饰,她低垂着细长的颈,细密的鬓发擦过眼角,仔细地擦拭着他的掌心。
他依旧没有回应她。
但同样的,也没有拒绝她。
仿佛一具失去了生气与行动力的木偶,他只是安静地任由她动作。
她也没有抬眼观察他的反应,却能感觉到属于他的目光像纱雾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很快,那些雪白的帕子就被染红。
但是,奇怪的是,她发现,在那些血迹底下,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口,反倒是她指尖抚过的地方,似乎都有金色的阳光在其上蹁跹跳跃。
她以为是自己晒花了眼,便没有太在意,反倒因他的伤势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而暗自松了口气。
期间,她试图同他聊天,或许是安抚,也是亲近,但更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