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官鸢全身上下只有一根树枝防身,独自站在佛堂前,天色昏沉。
面前是一道摇摇欲坠的木门,以及一个不知面目的疯子。
不知为何,官鸢不太愿意对那佛堂里的疯子下手,她隐隐觉得对方,不是恶人。
官鸢上前几步,瞧着那道脆弱的锁扣。
那疯子敲击声,从未停下,几乎是用身体在撞,疯狂的要撞开这道陈旧的门,撞开自己身上的枷锁。
那锁扣在一次次的撞击下,逐渐有了开裂的趋势。
官鸢紧紧抓着手中的木棍,以便危急时刻自保。
眨眼间,月亮出来的空当。
锁,开了。
官鸢手中的木棍,无声坠落。
她向佛堂,那披头散发的疯女人被一道道佛光紧紧锁住,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困在佛堂内。
她向着屋外伸出手,却生生停在了,离门框一指的距离,她还在做着无用的挣扎,道貌岸然的佛光化作金色的枷锁,将她死死缠绕,浑身上下都流出血来,几乎成了一个染血的金茧。
她无望的看着外面,看着咫尺之间的希望,官鸢恍惚间听到一阵脚步声,仿佛有无数人在她面前走过,那些看不见的人漠视了她的悲哀,或者为她的畸形的苦难投去了猎奇的目光。
官鸢看着她的嘴唇在无声的翕动,官鸢浑身发寒,她看清了她的嘴型。
“放我走吧…”
“不要看我…”
“求求你,救救我。”
无人应答,佛光开始一点点把她往内拖去,女子开始尖声的叫喊,猛烈的挣扎。
“快逃!”
女子的脸猛的抬起,直勾勾的看向官鸢的方向,像是用尽力气向她发出警告。
亦或求救。
因为剧烈的挣扎,女子几乎遍体鳞伤,身上的伤口涌动血,越来愈多的佛光向她袭来,官鸢瞧见了角落了她孩子的牌位。
那牌位轻轻的战栗,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那女子身边的脚步声越来愈多,越来越频繁,还隐隐传出人的讥笑声。
管不了那么多了。
官鸢冲上前,拼命拨开不存在的人群,抓住女子伸出的那只手。
没人救你,我来。
我来救你。
你和我一起努努力。
努力活下来,活下来,对抗命运的恶意。
官鸢死死抓住那女子的手,试图扣住门框,与那越来愈多,越来越密的佛光相抗衡。
官鸢终于听清了那些人的讥讽之声,听清那所谓的经文。
“女孩,能有什么用?”
“赔钱货,没有的东西。”
“肚子一点都不争气,连个男娃都生不出来。”
“读书?女孩读什么书?浪费钱。”
“女子啊,最好的命就是寻个好夫婿。”
女子,最好的命,就是将自己比作一件物品,被交到他人手里。
一件商品,从父被移交到夫。
像是一件被精心打磨雕刻数年的商品,在上架的那一刻就被标好了价码,品相好,价高一筹,性子温顺,再加一钱,善女工,再增价码,懂诗书识大体,斟酌钱粮,懂大道理有想法能独立,不宜掌控,贱卖之。
不应不当不能,为何生来如此遭人轻贱!
官鸢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将那女子往后生生拖了一寸,不要,不要听信他们的谗言,朝前看,活下来,活出自己的命来。
那女子,抬起头,痴痴看向官鸢。
像是听到她的心声,落下两行泪来。
“我知道是你,小默。”
“你来救我了。”
女子朝着官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官鸢透过那张笑脸,看清了她的模样。
官鸢几乎瞬间就回想起她笑吟吟牵起自己手的模样,那个眉眼中都透露着温婉的女子,那个只要瞧见一眼便能窥见整个江南水乡的女子。
她总是柔柔的,温和的像是能包容下所有,总像活在春雨绵绵的江南水乡,只要她在,那处风景就成了画的女子—庄家大小姐,庄栖筠。
她见证了她风华正茂的模样,也瞧见了她被所谓的佛光寸寸剥裂。
小默,我就不拖累你了。
庄栖筠这家的少奶奶,笑着松开了手。
被拖进了佛像的身体。
官鸢猛地爆发一阵哭喊声。
“小姐!不要!”
不要留下小默一人。
小默残存的记忆与情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官鸢几乎要被这般浓厚的情意撕裂。
她倒在佛堂,哭的撕心裂肺。
那倒在地上的牌位,发出金光,一瞬间笼罩了整个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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