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庄默俯在十一肩头,十一感到肩头的湿润,十一轻轻叹口气,将庄默抱得更紧了些。
“庄默,你只要做庄默就好了。”
“我会是你最好的朋友。”
“别怕,以后,有十一在呢。”
十一轻柔的说着,声音却突然一顿,随即轻轻勾起唇角,面前滑过张如意的身影。
阿妈看到现在的十一,应该会很骄傲吧。
十一笑着眼角渗出两滴泪。
她们都太苦了。
那场火,那口井,困了她们好多年。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庄默往前一倾,十一给她披上的衣服随着一动,口袋里东西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两人皆是一顿,去瞧那是什么。
一个糖块静静的躺在地上,安稳地落在月光里。
*
那夜,徐姥姥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了她故去的漫长的一生。
*
徐姥姥下葬的时候,村子里还活着的长辈都来了,她们大多老态龙钟,来送她最后一程。
她们知道,那段往事随着徐姥姥的沉睡,从此埋入沉泥。
那一代的故事,就此彻底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比起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去详述的感受,那是复杂的奇怪的,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悯,一种物伤其类的哀痛,以及一股淡淡的几乎要被遗忘的恨意。
过去的终将过去,可是谁来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呢?
那时的老人们,没想到会有官鸢,没想到会有忽来的光明,将那段沉重的往事再度揭起。
她们只能悲伤的流着泪,再将故事埋在心底,没有张口的勇气。
活下的是勇者,藏起来的是弱懦与恐惧。
她们都害怕那个烽火漫天的夜晚,都害怕那场终于长夜的生祭。
哪怕如今尘世,女孩翻了身,也是怕的,她们怕重蹈覆辙,怕再有一天跌入那昏黑去,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一性对另一性的倾轧,没有胜者。
哪怕是现在,也不过是走着老路,所以,她们怕。
有女子胜的一天,便男子胜的一天,她们的命如尘泥,如草芥,如猪狗,在一方对另一方的倾轧中,成为车轮下的烂泥,最苦痛的牺牲者,被压断喉咙,折断脊梁,剥去性命。
这样的胜利,不叫胜利,建立在另一方血泪之上的公正,不叫公正,这也不是偿还,不是弥补。
而是另一种,□□,独权,专断。
是另一种道貌岸然的压迫。
她们不懂,但她们恐慌。
那些被车轮碾压的人,哪怕得到所谓的救赎,也活不成一个人样。
厮杀,压迫,啃咬,残害的印记以一种具象的方式在她们身上呈现,乃至凝结成一种扭曲的卑躬屈膝的奴隶的灵魂的印记。
对于她们而言,比起长夜,黎明更加可怖。
希望好像就在下一秒,却也好像永远不会到来。
与其说她们在悲伤徐姥姥的命运,不如说她们在为自己的命运而哭。
官鸢、庄默、十一、庄栖筠之类的人,总是少数,她们执着于掌握自己的命运,并且取得了成功。
而更多的,是浑浑噩噩将命运拱手让人却还不自知的人,她们并非不渴望幸福,而是被剥夺了拥有幸福的权力,感知幸福的能力,以及幸福的配得感。
所以她们争相的去追捧英雄,期待有人挽救她们的命运,救她们于污浊之中,却忘记了,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这个道理,孩子们不懂,所以葬礼于她们而言只是一场戏剧,这个道理青年人不懂,所以葬礼于她们而言只是一场道别,这个道理老年人不懂,所以葬礼于她们而言只是一场自悯。
这个道理,没有人懂。
除了坐在墓碑前,为众人寻前路的人。
她不为悲伤桎梏,也不为死亡恐惧,她只为压迫愤怒,为堕落愤怒,并千万人的幸福而奋斗乃至奉献自己的全部生命。
这个道理,大抵所有女孩都会懂得,在她们生为人母之前,在她们生为人妻之前,在她们只是她们自己的时候。
*
一切会过去,也不会过去,在真相到来之前。
苦痛会离开,但光明会到来。
*
徐希之思考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屋子,取出了一封信。将她递到官鸢手中,看着她的眼睛,开口说到。
“我之前一直在想,我师傅的遗愿到底是什么?我坐在她的墓碑前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所有来参加葬礼的人都离开,直到天都黑了。”
徐希之依旧看着官鸢的眼睛,缓缓说着。
“我想,也许是希望我好好活着,也许是希望她口中的师傅放